傅刚倒还真不含糊,几岁大点就会干活了,七八岁就跟着一起下窑,十岁学的易容术,三年就出师了。总之能里能外,两项手艺都过得去,爷俩相依为命,后些年倒过的充实。
相比之下,傅刚对烧制工艺的兴趣更甚,常常望着从上至下倾泻而来的窑中龙火发呆。他总觉得,烧不出绝世的好瓷,是因为工艺达不到所致,或者是配料缺少变通。于是傅刚经常自己改动窑火,添加配料,渴望着有一天烧出珍品。
可是,这制瓷已经传承了那么多年了,无数人都把心血花费这这上面,已经将此项技艺发挥到极致。哪能随随便便就能开发出与众不同的极品瓷器呢?无论怎么努力也只是在造型上不断提高,真正体现瓷器的精髓的质地部分,依然是家传的那样。
二十一岁那年,傅刚一次机缘巧合,在封釉后煅烧,得出了一炉天青色的瓷。这一炉瓷器的表面与从前见过的截然不同,竟然隐隐想玉质的一般。而且在成品表面底下的裂纹,也呈现细密精巧的样子。
这一下可是喜坏了爷俩,连忙把这一次的配方和火候的一切要素都记录下来,为的是以后就可以如法炮制了。好景不长,这批出产的瓷器竟然寿命极短,绝大多数都在一日内自行破损了。裂纹越变越大,库里无时无刻不能听见碎裂的声音。唯有几件留了下来。
傅家爷俩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反过头来再反复试验。转眼数月过去了,他们终于发现了症结所在,按照这种配方和火候制作的瓷器,是经不得风干的。唯有最远离炉口的那样一部分,因为温度较低,所以可以避免干裂。但这一部分,着色和纹理比起其他会干裂的瓷器,明显低了一个档次。
也就是说,虽然傅刚掌握了一个绝佳的配方,却难以烧出可以传世的佳品,那份出尘脱俗的美丽,仅仅能保存一天而已,是名副其实的“一日极品”。
傅刚从此开始愁眉不展,就连做梦都想的是怎么能把这瓷器保留下来。老头比傅刚豁达得多,心知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强求的,但干一行也有规矩,除了师徒亲传,不能向别人讨教秘诀。更何况这么好的配方,怎么会舍得让外人知道呢?
又是一年过去了,这一日,傅老头嘴里馋虫作祟,上街量酒。后来碰上熟人,就相约多喝了几杯。直到日落西山还没归来。
黄昏的时候,傅刚本该清点货物,但没来由的涌上一阵困意。见老头子遥遥无期,他也没有多想,直接回到房中休息。
这一觉睡得也不踏实,朦胧中,他仿佛听见什么猛兽在身边嘶吼,还有滚滚雷声。大概是外面下雨了。片刻之后随即转醒,担心老爷子没有带伞。
揉了揉眼睛,傅刚抬头一看屋外,月朗星稀,又哪里来的雷雨啊?
可是又过了一会,傅刚觉得屋内似乎有些不妥,虽然没有下雨,可是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汩汩水声,这是假不了的。
到了后屋一看,供着灶王爷的供桌底下,正往外流水呢。掀开布帘子,他发现一个奇景:供桌底下本是青石板的地面,竟然生生的裂开一个大口子,一股清泉正突突的向外冒着。
傅刚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怎么会冒出一口泉眼来呢?直看得他呆坐在后屋。
正在这时,老头子回来了,进屋就喊“臭小子在哪?”见没有反应,也是楞了一下。走到后堂屋,发现自己的徒儿正望着一地的水渍发呆。
老头酒后脾气暴躁,直接就是劈头盖脸的把傅刚一顿大骂。
而傅刚也不反抗,断断续续的把由来和老头子讲了一下。老头子掀开布帘子,看后也是一阵称奇,随手捧起一汪泉水,一饮而尽。
喝过泉水之后,老头子突然两眼放光,交口称赞说这泉水甘甜清冽,十分爽口,比任何自己喝过的美酒都要美味。之后还不依不饶的用酒葫芦灌了一瓶,狂喝不止。
傅刚也用手剜了一捧,饮下后顿觉浑身舒畅,精神大振。更加觉得这泉水神奇无比,今后爷俩有口福了。
次日清晨,傅刚早起收拾妥当,做了稀饭热了馒头等老爷子起床用饭。却不料这老爷子根本没在房间里,他实在想不通,这上了岁数的老人大清早会去哪里。等了片刻,见老头子依然不见踪影,便自行吃过饭食,开工干活。
转眼日薄西山,老头子依然不见人。这下子傅刚有些着急了,担心出了事。连晚饭也没张罗,就出门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