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大地陷入了黑暗之中,直到戌时,窦雄这才回到了郿县。
这一次出去,由于没有带太多的粮食,窦雄不得不返回。回到县衙,吃过了饭,窦雄赶来与杨复生商量事情。他把白天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杨复生。
窦雄白天出城之后,按照线索追去,果然发现了山贼,人数不多,只有二三十人,不过这些山贼都有骑马,而且多半都是良驹,很难追上。让人奇怪的是,这些山贼且战且退,一路引着窦雄奔出去有百里之多。双方在这场追逐战中,没有一个人伤亡,这让窦雄充满了疑惑。
杨复生听罢,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好一会,这才道:“看来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太白山群盗,他们就是故意引诱窦将军。”
“这……按理说,太白山群盗应该投奔了李秀宁,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窦雄表示不解。
杨复生道:“或许有两个可能,一是李秀宁也对郿县有兴趣,所以派人前来试探,也是想要看看扶风郡的底线;第二,或许是其他山贼,想要打郿县主意。”
窦雄道:“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如今这股山贼不知在何处,倒是一个难题。”
“还有人数,这些山贼的具体人数,谁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一点,人数应该不算多,不然就直接来攻打了,而不是使用这等手段,逼将军出兵。”杨复生分析道。
窦雄深以为然,这股山贼应该最多百人。
“不过也不用担心,郿县城中还有两百人,加上新招募的士兵,郿县绝不至于被旁人夺了去。如今郿县乡绅都十分愤怒,希望剿灭这股盗匪,将军可要小心行事,先找到山贼的巢穴再说,不然那些个乡绅可不是轻易对付的。”杨复生叮嘱。
窦雄觉得杨复生的建议不错,当即点头同意,两人又说了一会,窦雄回去休息。
杨复生整理了思路,窦雄如今还蒙在鼓里,说是小心,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等着侯君集、柴孝和的好消息了。
次日一早,郿县乡绅又来催促窦雄出兵,一个个十分激动,昨日山贼们且战且退,又烧毁了不少良田,令乡绅们十分肉痛,因此都来催促,脾气不好的,声明若是不能尽快剿匪,要让官府退还钱帛米粮。
“窦将军,出去小心。”临出兵前,杨复生又对窦雄千叮万嘱。
窦雄点头表示明白,再度率兵一百出城,寻找山贼的下落,至于杨复生则继续在城中招募新兵,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顺利得多,有条不紊地登记、考核,有特长的百姓进行特殊登记。
一日又很快过去,杨复生依旧进行了讲话,有资格参军的百姓依旧得到了米粮,这让百姓们很是开心,一个个拎着米粮、胡髯郎肉走在街上,都觉得精神气爽。
回到县衙,窦雄又回来,依旧是没有太大的收获,山贼这一次跑的更远,窦雄追了百余里,就收兵不追,那些山贼就又过来挑衅,双方我进敌退、我退敌进,闹腾得十分欢乐。
杨复生继续为窦雄分析原因,都认为先护住良田,再派出斥候打探,这才是良策。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郿县城南,这里是贫民居住之地,不少百姓都选择了参军,有被选中的,得了米粮肉食,回到家中,自然是欢天喜地,家中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饭菜,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
有的家庭十分困难,便把半斤胡髯郎肉细细地切了,打算慢慢食用。
在一连串低矮的房屋中,有一间最为低矮的屋子,这屋子十分破烂,多处漏风,若不是已经是春天,恐怕里面的人早就冻成了冰块。此时,屋子里正烧着火,一个年约七八岁的男童看着瓦罐里翻滚的肉块,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他想吃,却迫于一旁大姐的威风,不敢动手。
“大姐、小弟,饭菜都做好了,快来吃饭。”一个声音说着。
在一旁织布的大姐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叹息了一声,走上几步,看了看瓦罐里的胡髯郎肉,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三郎,你先去。”说着,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把瓦罐从火上端下来。
三郎应着,朝着大厅走去。
大厅里,一个左腿有些不便的中年人正在咳嗽着,看见三郎进来,道:“三郎过来。”
三郎十分乖巧地过去,中年人摸着他的头,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这些年来,家中的情况十分糟糕了!回想当年,他当过兵,家中有着几十亩良田,日子过得还不错,可惜后来受了伤,不得不退伍。那时候大隋对士兵的待遇还不错,府兵制下士兵家中良田不少,而且赋税很低,日子也还过得去,手上退伍的士兵更是有着优待。
可是后来天下大乱,人人自危,他家中再有良田,也敌不过那些反贼,随着战乱的加剧,他不得不带着妻儿逃亡关中。
天不保佑,逃亡途中妻子病逝,只剩下他带着三个孩子千辛万苦逃到了关中,几经周折,这才在郿县勉强定居下来,靠着替人织布、种田,勉强生存。可是眼看着关中也要大乱了,这日子恐怕没法过了。
前两日有消息传来,郿县代理县令杨县令要招募新兵,给予每个士兵的条件不错,这让二郎动了心思,决意去参军。昨日,二郎去报名,顺利被录取,眼看着明日就要去训练了,这让中年人十分担忧。
“爹,吃饭了,在想什么呢?”声音响起,有着小麦色肤色的二郎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
“我要吃肉。”三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时吃不上肉,这时就忍不住了。二郎昨日领到的半斤胡髯郎肉被三郎吃了一半了。
“不可胡闹。”中年人说道。
“爹,你放心吧,军中有吃的,县令也许诺有肉吃,这点东西就让三郎吃了吧。”二郎说道。
“你就是宠着他。”织布的女子端着瓦罐走了过来,屋子里登时充盈着肉香的味道。
“二郎,你可要小心!”中年人不放心,又叮嘱道。
“爹,杨县令看起来是个好人,应当不会有事。”二郎说道。
中年人苦笑了一声,好人?乱世之中,哪里有什么好人?他知道劝说不了二郎,而且家中的情况也实在糟糕,若是二郎从军,或许家中情况能有好转。也罢,若是出了事,大不了舍了这一条性命,也要保二郎周全。
中年人如此想着,挥挥手示意吃饭。
夜色下,诸多参军的贫苦家庭都在吃着米粥,有着各种各种的心思。但杨县令的慷慨,已经为郿县百姓所知,一部分家中情况还可以勉强支撑的男子,都在想着,或许参军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随着杨复生的征兵计划,整个郿县上下,都知道了这个新任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