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付十倍卦资!”中年人对这江湖门道了如指掌,一语中的说道。
小神棍微微一笑,说道:“嗯,就测个字好了。”
中年人想到近来最不顺心一事刹那间心有所感,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个梵字。抬眼问吉凶?小神棍看罢多时,摇头叹道:“先生这个字写的不吉,字面看梵乃清净之意,先生心中想清净那就是眼下不得清净,正所谓烦心难解才问卦。”中年人点头说正是如此,因此才要向灵童请教。
“梵字上林有二木,下边是一个几字添一点的凡字,一木为一人一竖,二木便是二人二竖,一竖在一人中间,便是二人从中作梗之意,下边一个凡字,二人从中作梗踩在一个凡字上,而这个凡字有一点在心中,先生写这个字时以这一点为结笔,落笔最重正说明这一点代表的是先生自己,这个字拆解出来的意思有二,首先有两个人在给先生添麻烦此为不吉,其次,先生落笔一点成凡,躲在这个几字心中令那两人徒之奈何,这却是遇难呈祥的吉兆了,先生会有贵人助你解忧啊。”
中年人心弦一动,又问道:“能否指点一下这位贵人?”
“先生这个梵字刺入石板,写的有龙象之力,名虽称梵,此梵却非彼凡,应卦人必是非凡之辈!”小神棍连比划带说接着讲道:“林在凡上而成梵,这个梵字刚刚书在地上,先生无心作为信笔挥就,当视为一场机缘,梵字刚书于地,以谐音解为梵蒂冈三个字,那里乃是西方神国之巅,可见先生命里的这位贵人高山仰止,名虽为凡却是非凡之辈!”
嘶!!!中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小灵童一语中的,准的令中年人不自禁的心生疑虑,蹙眉凝目观察面前奇门灵童,见他伸出小手平摊在自己面前,面色坦然,心跳平稳,无丝毫诡伪状。犹豫了片刻,终于掏出支票本填好数字签上名扯下放到小手心上。小神棍将支票放入怀中说道:“先生以鹰目狼视观我,想必是心中还存疑惑,师兄差我来为先生指点迷津时就曾说起四十年前先生回华夏办事时他与您接触之事,曾说先生乃雄才伟略之士,胸中自有韬晦谋略,为先生这样的人起卦,只需算天意无需计成败,先生做事成败早在胸中藏,只差几分天意变数而已,今日这一卦所应者,事难为,凶化吉,贵人相助,大事可期。”
一席话说罢,中年人竟生出知己难求之感,遥想四十年前那位玄门高人铁口断金批八字,断自己四十年大运,字字珠玑应验不爽。这玄门灵童乃是那人推荐而来,如今语破天机隐约已说出中年人背后主家的身份姓名,这等精确灵验已不在当年那人之下。中年人心中一点疑虑也已尽释。
小神棍起身告辞,中年人心有惜才之意,遂出口问道:“为求日后缘分,不敢请问灵童尊姓大名?”小神棍已走到凉棚外,停住脚步,将随身携带的一个箱子放在地上,一边打开一边吟道:“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先生已经是人中之龙,许三笑却还只是条凡鲤,若日后有朝一日出山求鱼龙幻化时,定会再来拜访先生。”说罢,从箱子里取出一根绳子和一件长袍,将绳子一头拎起,往天上一丢。中年人见闻何其广博,此时已看出小神棍这番举动的来历,不由暗自吃惊。只见那绳索直上青云,小神棍一把拉住,接着用长袍将自身掩住,一团黑布顺着绳索向上攀援,至半空时忽然爆出一团火光青烟,顷刻间绳索,黑布和小神棍一起消失不见!
好一手鱼龙幻化的古彩戏法神仙索!想不到世间竟有人能够复活这失传已久的神奇技术。
中年人眼神何等犀利,小神棍这障眼法瞒得过天下芸芸却瞒不过当世独一无二的童子功大圆满者。中年人的目光迅速转向刚从车站门前路过的公交车,那里小神棍许三笑已坐在车里。
中年人问卜之后心中再无杂念,天意可为大事可期,虽有波折中年人却无所畏惧。目送公交车离去,中年人也随后乘车离开。数百米之外海港中的豪华游艇上,李虎丘和三个兄弟一起放下夜视望远镜。回头问沈阳:“老沈,你那位小朋友是什么来路?这手神仙索玩的够绝的,这鱼龙古彩戏法在异族前朝时期被皇帝老子指为邪术命令禁止三百年,想不到竟未失传。”
沈阳道:“许三笑,玄门中人,年龄不大辈分却很高,是帮你找回小燕子的那个静慈斋的小师叔。”
李虎丘道:“能在谢炜烨面前装神弄鬼不露丝毫破绽,如此人物,有机会应当结识一番。”
沈阳笑道:“他不会见你的,这些年风生水涨,玄学日兴,凋零了几十年的玄门有再起之势,玄门中那位老仙周抱朴有意让他从政,他这次回山学无所成休想再出山。”
李虎丘说原来如此那真是太遗憾了,话锋一转,踌躇满志道:“楚四季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开口,虽然承认了诬陷李援朝,但只说是个人行为,目前调查工作停滞不前,上头又有人在施压,近期内调查组就得返京,他们一走,咱们散布的那些假消息就会不攻自破,所以在调查组回京前我想引蛇出洞针对谢炜烨再布一次杀局,可恼谢炜烨这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硬是沉得住气按兵不动跟咱们耗了这么长时间,咱们不能这么等下去。”
尚楠说目前为止他都不算是老狐狸,而且有资格撒鹰的都是老猎手。
燕东阳恼恨道:“早知今日,上次在天童寺咱们该试一试的。”
李虎丘道:“那时候咱们没有把握必杀他,而且对谋门内部的形势也不是很清楚,好不容易看到他们内部有裂缝,当时还想着要利用这道裂缝来左右逢源,但如今形势已跟那时不同,谢炜烨跟聂摩柯彻底决裂,谋门再无合二为一的可能,咱们是能除掉一个算一个。”
沈阳道:“所以你才要借助玄门的朋友来释去他疑心。”
“这事儿全仗郝雄飞透露消息,否则咱们哪里会知道谢炜烨如此低调除了喜欢隐身幕后外,更重要的却是为了躲避龙勇,更无从知晓谢炜烨这样的人会迷信玄门术数,生死存亡的大事却要靠求卦问卜来安其志。”
燕东阳道:“郝雄飞受制于谢炜烨多年,这次总算看到脱离谢炜烨控制的机会,这也是虎哥破坏了谋门合一的计划后带来的天赐良机,现在咱们在谢炜烨身边有他做内线,这场戏唱起来要容易许多。”
李虎丘仰望苍穹,似有一人音容笑貌在星空隐现,看着他,守护他。燕子姐,你的小老虎如今已经长大了,好久没有梦到你了,是不是因为我太花心不够想她?转而一想,嘿,我可真有点自作多情了,你从来都只把我当成亲弟弟小孩子看的,又怎么会在乎我身边有几个女孩子呢?
九九重阳将至,燕子姐已去了十年,小燕子都已是十岁小姑娘,而他也从十二岁的小小贼头成长为今日笑傲江湖的华夏贼王,凝聚了一干文武精英在四周的自由社大龙头。如果计划无错,很快他就要带着这帮兄弟去跟当世最强的黑帮团体较量,虽然名义上他是捕猎者,但对手却是绝世凶兽,与之较量,不到最后一刻都很难说到底谁会成为谁的猎物。
※※※
九月九,哈城,公墓,碑上墓主人名的位置只写了燕子姐三个字。
墓前一男一女,一长一幼。清脆的童音唱起那首熟悉的童谣小燕子,歌声婉转清脆,跟当年的燕子姐唱的一模一样。一曲唱罢,李虎丘蹲在墓前抚摸着墓碑,眼含热泪喃喃倾述:“姐,你看见没?咱们的闺女长大了,跟你当年一样好看,唱歌也跟你一样好听,本来我担心她像我一样五音不全的,可学校老师教的比我好,帮她改过来了。”
“我曾在你床前起誓要给她一个和所有孩子一样的人生路,现在她跟我亲妈在一起生活,穿最漂亮的衣服,上最好的学校,她虽然学习一般,还有点调皮,爱使小性子,现在还添了个看电视哭鼻子的坏习惯,可她永远是咱们的心肝宝,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上完了小学上中学,然后是高中大学,接着她会有自己的事业和爱情,最后成为别人家的人,姐,你尽管放心,我现在是自由社大龙头,李厚生的孙子燕雨前的儿子,政商两界的一流太子党,咱们的闺女谁敢让她受委屈?”
小燕子:“李虎丘……”
李虎丘摆手打断她的话,道:“在你妈妈面前还像小时候一样叫我爸爸,离开这儿随便你怎么叫。”
小燕子语气有点生硬的:“爸爸。”
“怎么了?”
小燕子道:“你那时候才十二岁吧?怎么会是我爸爸呢?”李虎丘神色一黯,小燕子一天天在长大,终于到了懂得打听亲生父母是谁的年纪,李虎丘不想她心中有半点关于郝瘸子的信息,甚至为此特意在她记事以前动手除掉郝瘸子。现在她已经明白虎丘哥哥不是亲爸爸了,是不是有必要让她知道当年的事情经过呢?小燕子的性格开朗调皮,像个假小子。但她从小在特殊环境里长大,内心却要比一般孩子成熟的更早。李虎丘几经斟酌,终于点点头,将当年事娓娓道来。
从虎丘被郝瘸子拐入东北虎贼帮说起,到初识燕子姐,两小无猜心心相映,深得燕子姐照顾。再到燕子姐被迫委身郝瘸子,虎丘是如何开始仇恨郝瘸子,如何刻苦磨炼出一身绝技超越了郝瘸子,燕子姐是如何有的小燕子。又说起郝瘸子因为燕子姐生的是女孩儿而心存厌弃,如何不肯掏钱给她医治,又如何在她最虚弱的时候还动手虐待她,说到这一段的时候虎丘特意略去郝瘸子在燕子姐病体上发泄兽欲一事,只是尽管事过境迁多年,他说起这一段时仍是恨的咬牙切齿。
接着讲到燕子姐之死,自己是怎么一次次应承燕子姐会给小燕子当爸爸,燕子姐又是怎么担心他反悔,一次次昏迷后不愿醒来。说到此处,李虎丘已是泪流满面。堂堂华夏贼王,武道上别开天地创出心之神道的一代宗师,数十亿规模的自由社的大龙头放任自己的泪水滴落在燕子姐的墓碑前。当年他是无泪少年,伤心欲绝时哭出来的只有一滴血泪。如今他的武道大成,眼中无泪的毛病早在化劲天成时便不药而愈。现在流下的泪水寄托了他对燕子姐永无绝尽思念。小燕子早已泣不成声,扑进虎丘怀中叫道:爸爸!懂事以来这一声爸爸叫的最是自然。哭罢多时,接着问道:后来怎么样了?那畜生还活着吗?
虎丘于是开始说起为给燕子姐买这座公墓,他是如何捅了郝瘸子十三刀,彻底废了他一条腿。说至此处,小燕子收住悲声,恨声道:怎么不捅死他!李虎丘道:“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我要照顾你就不能为了他把自己栽进去,另外他还有一手绝活儿我没学到,所以那时候我决心再让他多活两年,直到你快要记事了,才不得不动手办了他!他这个人恶贯满盈,但毕竟对我有教养之恩,我没有亲手杀了他,动手杀他的人是一位跟他不共戴天的警察,这就是关于你的出身来历所有事情的始末。”
小燕子捧着虎丘的脸,说道:“爸爸,对不起,我不该胡思乱想的要找亲爸爸,逼你说出让你感到这么难过的记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叫你虎丘哥哥了,你就是我的亲爸爸。”
李虎丘将她揽在怀中,抚摸着燕子姐的墓碑,柔声说道:“姐,你听见了吗?咱们的闺女懂事了。”
让燕东阳把小燕子带回宾馆,李虎丘独自从墓地出发,循着熟悉的路线一路步行往家走。这个时节地处江南的甬城还只是初露秋色,而北地哈城却已是秋风扫落叶枯黄遍地起的深秋景象。李虎丘漫步在江边,心绪飞扬到那初到那个贵境的时期。卖茶蛋的老苗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养鸡专业户‘鸡蛋大王’。走上不归路的哈城宋三已死在叶小刀枪下。叶小刀自己也被迫远走俄罗斯跟曼丽姐合伙做生意。曼丽姐现在莫斯科辛苦经营着她的贸易公司。他们的生活都在固定的轨道上运行着,虎丘呢?李虎丘眼望北地苍茫的秋色,遥想燕子姐当年音容笑貌,心悸莫名时,手中忽然多了三把飞刀,一手三飞刀,神仙鬼难逃,射向长空,穿透飘过的白云,消失在无尽的苍穹里。这一刀似乎要把这世界的悲伤和无奈刺穿!
※※※
翌日,拜访过昔日老友顾凯泽和老苗之后,虎丘带着小燕子和东阳,搭乘东方航空的客机返回申城再转乘车回甬城。
青田镇大宅,陈李李一脸慵倦哈欠连天,仍孜孜不倦的在那研究关于在浅海区抽沙填海造地的相关资料。这几天李虎丘去哈城扫墓,便没人能监督她的工作时间,尚楠多次劝过她要多休息,张永宝也劝过,他们两个的武道境界都能听出她的心音有些弱。但陈李李对他们的规劝都当做了耳旁风,暖翠山公园建设项目已接近完工,前些日子政府相关部门刚检验过工程质量,与之相关的工程评审还没结束,市建委的那位王主任拖拖拉拉的一次次把她请过去研究这件事,却始终不肯签发那张优质政府工程认证单。她的工作范围只好在公司和工地之间又增加了一个市建委。
就在今天上午,好不容易建委那位王主任才不情不愿的签发了那张认证单。门票已经到手,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可以放在竞标甬城港扩建工程这件事上了。她这两天的睡觉时间加一起也不超过四小时。尚楠实在看不下去,要强行让她休息一下,却被她把眼一瞪撵出门去杭城接燕明前回甬大上班去了。
院子里只有古典佳人和正在给燕东阳洗衣服的小妮娜。陈李李擎着圆珠笔正在思索该如何向相关部门阐述某个施工难点的应对方法,正全神贯注时忽然心口处一阵痛彻心扉之感袭来,手中的笔脱手掉在地上。小妮娜闻声抬头,只见陈李李坐在那面色煞白,摇摇欲坠。
李虎丘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夜半时分。尚楠一脸懊丧坐在那,李虎丘到了近前才抬头,满面惭色说虎哥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李李嫂子。李虎丘神色严峻说不关你事,她本来心脏就不是很好,最近又干活太多,你拦不住她。怪我最近因为谢炜烨的事情对她关心太少。
急救室的门一开,负责抢救的大夫从手术室出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李虎丘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没敢发问,死死盯住他。这位已经在抢救室折腾了三个多小时的半大老头一抬头正看见李虎丘一双神光湛然的眸子,心中莫名的一阵骇异,竟一句话没说就晕了过去。
李虎丘见势不妙,顿如五雷轰顶,抢步走进急救室,发现显示心跳的仪器已成一条直线,医护人员正试图用白布将古典佳人完全罩住。虎丘哪里肯相信,一步到了床前,拦住医护人员。出手便是一记化劲按在古典佳人胸部,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用的方法正是昔日张永宝用来抢救王秉建的那一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化劲力道既可以是杀人绝学也能成为救命奇技。
当日张永宝为救王秉建连续打出数百记化劲,累到力尽也未能挽救得了王秉建的老命,今日李虎丘为救陈李李,在半个小时内已经连续打出了近千记化劲柔力,跟在他身后进入急救室的尚楠和燕东阳都试图阻拦过他,但只是一看见他那双血红的双眼便双双选择了闭嘴。李虎丘的脸色现在比躺在那无声无息的陈李李还要白,他的嘴角已溢出鲜血,这是连续强行激发心血造成的内伤,现在他若以神道心意内察自身,便能发现自己五脏六腑到处是破开的毛细血管。尚楠站起身想替换他一下,虎丘抬头说道:“这不是打人,所以你不行!用化劲救人需要对力道的掌控达到妙到毫巅的境界,你刚入圆满,又是以杀戮心入道,心意修为还差的远。”说罢,继续挥手。尚楠说东阳你赶快去专案组那边把宝叔接回来。李虎丘摇头道:“等他来哪里还来的及,不用去了。”话音刚落,急救台上的陈李李突然胸脯震动,发出一声急咳,古典佳人睁开漂亮的丹凤眼,便看见李虎丘挤出一丝惨笑后昏了过去。
奇迹!那位早就醒过来,一直冷眼旁观,根本不相信李虎丘能把陈李李救活的老医生,目睹此情此境后禁不住欢呼一声。尚楠身形一晃扶住贼王,冲这位医生吼道:赶快组织人继续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