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了!
李虎丘感觉到她的声音的变化,贼王虽然闭着眼,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在解开头上的秀发,从那里找出某物。那是一根金属发卡,一头是锋利的尖刺。她举在手中,身子用力摇了几下,似乎因为承受不住下边传来的快感,娇呼一声扑向贼王的胸膛,手中的发卡对准贼王的心口闪电般刺了过去。
李虎丘一直在那闭眼瞎哼哼,火花如果是个经验丰富的风尘丽人,便能分辨出他是在装着很有感觉。可惜她不是,所以当她感觉尖刺扎入贼王胸口后,为防李虎丘濒死前一击,立即起身向后一跳,脱离了李虎丘的身体。阴阳相接处分离的刹那,一种空虚感刹那袭来,令她几乎想要再套回去。啊!火花感到一阵眩晕。
头发里藏的毒刺见血封喉,她自信那一刺必定已扎破贼王肌肤,伤口如此靠近心脏,纵然是大罗金仙也休想活命。想不到竟真的得手了!她回首看了一眼奋力坐起,手按胸口怒目而视的贼王。暗道一声侥幸,不敢稍作停留,飞速抓起地上的衣物,夺门而出。
※※※
舱室外传来入水声。
李虎丘将夹在肌肉里的毒刺拿开,拽了条毛巾被围在腰间。之前火花那一刺的瞬间,李虎丘吸胸避过,令得尖刺不能刺入皮肤,随即又用肌肉将刺夹在胸口,造成刺入的假象。李虎丘对肌肉的控制力是多年前练习藏刀术蓄下的童子功,多年不坠的练习下,做到这一点已并非难事。
不大会儿,燕东阳一闪身走进来,道:“楠哥已经跟上去了。”
“黄蜂尾上针,竹叶青蛇口,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李虎丘把玩着手中的毒刺,在鼻尖闻闻味道,道:“拿去化验一下成份,兴许也是条线索。”
燕东阳接过,道:“现在还通知陈天浩兄弟过来吗?”
“当然。”李虎丘走进浴室简单洗洗,穿上衣服,说道:“通知他们过来,把下边那四个人交给他们哥俩,这件事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尚楠回来再做定夺。”说着,往床上一躺,道:“我受伤严重命在旦夕,从现在起,自由社就全看你的了,镇住陈天浩兄弟,找出雇佣血痕的人来。”
燕东阳挠头叫道:“别啊,出这么大事儿,你装受伤没问题,但不能不闻不问啊。”
李虎丘道:“自由社不能总是一条腿走路,今天这事儿就算一个教训,所以我得给自己培养个接班人。”
燕东阳一愣,摇头道:“虎哥你这是开玩笑还是真格儿的?就算你对管理自由社厌烦了,要选接班人也轮不到我吧?”
“陈天浩知进退擅经营倒是合适的老大人选,可惜他野心太大,自由社控制在他手中,用不了几年便会跟其他财团没什么两样,帅五和王茂都是专才,而且一个未必比我勤快,另一个则过于老成勤勉,凡事亲力亲为且缺少锐意进取的欲望。”
燕东阳道:“可我除了会开枪射箭杀人外,别的什么也不懂啊。”
“这几个人都堪称人中之龙,我若在,还能让他们各归其位,我若出事或者李援朝失势使得我不得不像上次一样逃到国外,自由社便是群龙无首,立即乱成一锅粥,甚至同室操戈也未可知,所以,必须得有个人能随时震慑住自由社里这几条人中之龙,这个人选只能从你和小楠哥中间产生。”
燕东阳道:“那就让楠哥来吧,我还是跟在你身边踏实些。”
“尚楠宅心仁厚但不擅心计,不是这块料,而东阳你有城府心够狠手够辣,且与军方关系紧密,方方面面条件都比小楠哥更合适的多,最重要是咱们哥仨有个共同点,便是你我都不是权利和金钱的奴隶,自由社这样的组织只有掌握在你我这样的人手中,才有可能一直是坚持自由理想的工具。”
燕东阳见虎哥神色郑重,不好再坚持,微微额首道:“你这样的人,自己不想离开的情况下,我不相信有人能迫你,真要是有那一天你嫌烦了,想退下来休息时,我会竭尽全力保住自由社不偏离现在的轨道。”
李虎丘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别跟老子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要知道哥在北美还有两个窝,家事繁忙,只好让你这做兄弟的多担待些公事,你就一个小妮娜,平日时间一大把……而且你忘了当初是为何要进自由社的了?为了老班长心中的那个理想国度,虎哥我累得起,你小子累不起,所以这份责任你得替虎哥多担待着。”
说到老班长陆长鹏,燕东阳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不仅是为了那惊世一枪和当初在老班长坟前发过的誓言,还为了虎哥没有忘记那一晚在木棉花号上兄弟三人纵酒狂歌时说的话。有人说,痛快时纵酒狂歌后会更痛快,痛苦时纵酒狂歌后会更痛苦。但在那一晚,在东阳内心深处留下的记忆是永恒的,是虎哥的那些话让他的痛苦在纵酒狂歌后化作刻骨铭心的痛快。
东阳默默点头,道:“我去联络陈天浩。”
半个小时后,陈天浩兄弟匆匆乘快艇赶到,身边只带了四个人。陈天浩登上木棉花号,第一句话便问:“东阳哥,虎哥在哪里?伤势如何?”如今的自由社今非昔比,规模大了,时间久了,内部自然也形成了等级规制。燕东阳是自由社大龙头焦不离孟的兄弟,自由社内自李虎丘以下,似陈天浩帅五这个级数的大哥,谁见面都需敬称一声东阳哥。燕东阳说:“虎哥伤的很重,在舱室里躺着。”陈天浩肃然道:“快带我去看看。”说着转身对陈天豪和那四名手下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虎哥受伤也许需要静养,我一个人先去看看。”
这一刻,陈天豪欲言又止,陈天浩已转身随着燕东阳急匆匆走进舱室。一进门便神色紧张快步走到床前,低下身子蹲在床边问候道:“龙头,我来了,你怎么样啦?”
李虎丘缓缓睁开双眼,看了一眼陈天浩,又看了一眼燕东阳,轻轻摇头,仿佛已无力说什么。燕东阳心中有数,虎哥的意思是交给他处理。随即道:“虎哥胸口中了杀手的毒刺,危在旦夕,只有董老爷子和乐老先生的金针渡劫联手,或许才能保住虎哥的命,他现在很虚弱,移动不得,我已经联络了京城的董老爷子,两日内应该就会到。”
陈天浩眉毛一挑,随即紧紧锁住,沉声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燕东阳道:“只知道是一个叫血痕的杀手组织派人干的,那个杀手组织存在两百多年了,是个非常厉害,号称从未失手的杀手组织,虎哥伤的很重,说的语焉不详,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这么多,不过我们倒是抓住了他们几个人,船上条件简陋,我们忙着照顾虎哥,所以还没来得及审问,正好交给你带回去严审。”
第438章 心底无私天地宽
李虎丘醒来时已是下午5点多,天阴沉沉飘着雨。那一瞬间,分不清是早晨,还是黄昏,他仿佛从某个时光隧道中醒过来,整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了自由而无所牵挂的自己。一时间,心气通畅,筋骨舒展,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处不熨帖,无一处不清爽。那一刻,李虎丘突然觉得,自己拥有了天底下最大的安逸。是的,那种从心底升腾起来的惬意和舒爽,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其实他只是身心彻底放松睡了一觉。
小妮娜把精心烹饪的美味端到眼前,李虎丘问道:“东阳呢?”妮娜说:“和宝叔一起离开了,似乎是接了楠哥打来的电话。”又问:“大哥找他有事吗?要不要我打电话把他叫回来?”
尚楠追踪袖珍美女杀手火花,传递消息叫东阳和宝叔过去会合,多半是得到了消息。李虎丘有意锻炼东阳独当一面的能力。闻言摇头,摆手道:“不必了。”尝了一口妮娜新烹饪的美味,那是黑白两种颜色的丸子,先夹了一颗白色的,入口松软酥甜,口感和味道俱佳,接着又夹了一颗黑色丸子,一口咬破满嘴油汁肉香,细细咀嚼越发感到味蕾陶醉于其中。不禁赞不绝口:“新菜式不错,土豆和蜂蜜都是寻常物,牛脯也不算什么稀罕东西,这个土豆烩牛脯做的化平凡为神奇,已经得了厨道三昧。”说着狼吞虎咽连着吃了几大口。
妮娜被大哥夸赞开心不已,得意一笑,道:“什么土豆烩牛脯啊,这叫阴阳太极球,牛脯肉丸子里加了补气养血的调味中药,土豆先捣成泥状混了通风顺气的汤药汁,又加了蜂蜜中和掉药汁的苦意,正合了阴阳相合相辅相成的道理,这道菜对更年期的女人特别好,是我特意做给干妈的。”
李虎丘不尴不尬,笑道:“我说怎么吃着就觉得软趴趴的,不像老爷们的口感,不过你这个想法倒是很对路,食经里说道:性味归经,五味调和,五时为顺,五方为宜,五态为本,里边包含了华夏人天人合一哲学思想,华夏人讲万流归宗,就是说任何行当做到极致都可通达大道,做厨子的也是这个道理,要想做到最好,不但要色、香、味、意、形上下功夫,对食物结构和食性了如指掌,还需懂得中药学、养生学的基础理论有所了解。”
妮娜听的连连点头,满脸敬仰:“大哥,你简直太了不起啦,传宝叔心之导引术,教楠哥功夫,教东阳做人,现在又来指点我厨艺,哎,大哥你知道吗?我现在最同情的人其实是你老爸,有你这样一个儿子,虽身为人父却一点教育儿子的乐趣都享受不到。”
不知是事有凑巧还是木棉花号上出了个小叛徒,刚说起李援朝,李虎丘的电话就响了,竟是李援朝打来的。虎丘瞪了一眼小妮娜,后者俏皮的一吐舌头跑了出去。
“听说你遇上麻烦了?”李援朝开门见山便问。
“还要多谢您那位铁哥们帮忙,解决了官方的问题,不然会更麻烦。”经过这些年那些事,李虎丘对这位便宜老爸已越发敬佩。
“你现在什么情况?搞清楚是什么人要对付你没有?”李援朝的语气有几分怒意,但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虎丘心头微暖,道:“安然无恙,目前只知道对方是一个叫做血痕的古老江湖组织,很可能是受雇于人,至于幕后指使是何方神圣,眼下一点头绪也没有,不过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您只要照顾好老妈那边就够了。”
李援朝在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因为虎丘提及了燕雨前,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你好自为之,别忘了你已经是孩子的父亲,女人的丈夫,你一手创建的自由社更是十余万人的饭碗,我要提醒你的是,为上者要懂得爱惜自身。”
不知是不是因为年龄日增,李虎丘闲在对李援朝的教训越来越不反感。闻言一笑,顺着李援朝的口气道:“会的,我其实已经开始思考您说的这些事情了……”停顿了一下,又道:“李援朝,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我还是得承认,你是个很了不起的爷们,作为你的儿子我很自豪,前阵子发生的事情都是由我而起,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这大概是李援朝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动听的恭维,比起当年参军走时,李厚生拍着他肩头说儿子你够条汉子的时刻,此时虎丘在电话里的几句话更让李援朝心潮难平。他想起了当年从战场归来身心俱伤的自己,正是李厚生的鼓舞和保护才让他挺过了那段难过的日子。
父爱和母爱是不一样的,父子之间的爱是一种学习和传承的爱。
李虎丘从回国起便一直住在杭城,守在燕雨前身边,这期间没给李援朝打过一个电话,更无只言片语的问候。李援朝只道这是燕雨前的意思,对此从不曾稍存不满。
时代和命运造就了他们奇特的父子关系,给李虎丘这样的人当老爸无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很难体验到作为父亲本该得到的种种感受。因为这个儿子太强大,从相认起就几乎不需要他做任何人生指导,他也从未感受到虎丘对他有过任何依赖和敬仰。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作为父亲的自豪。
挂断电话,李虎丘仍在回味李援朝最后那几句话。大李同志说,一个男孩子可以任性,可以放纵,可以为所欲为,因为他肩头上没有那么多责任。一个男人如果也这么做,便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在一鸣和二虎出生前,虎丘只是个男孩子,但在他们出生后,你李虎丘便是孩子的父亲,从男孩子蜕变到男人,肩头上要扛起男人的责任,在家里你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父亲,是李援朝和燕雨前的儿子,是萧落雁和陈李李的丈夫,在外边,李虎丘是自由社之父,是这个民族的儿子之一。一个男人的价值就要体现在社会和家庭两方面的责任上,能力越强责任便越大!你能为肩上责任付出的越多,你的生命就越有意义。
李援朝的话振聋发聩,引得虎丘的内心存在着两种声音,一种是旧有的根深蒂固的浪子之音,另一种是被父母,妻子儿女们唤醒的浪子回头金不换之音。
作为一个浪子,一个时常在危险、争夺、枪林弹雨风刀雪剑中过日子的人来说,“家”是一个非常遥远又奢侈的字。曾几何时,虎丘虽然有时会在午夜梦回时,憧憬着“家的生活”,但一直以来他都不敢踏踏实实去过这种生活。因为“家的生活”虽然会使人感到幸福、快乐,但是却会磨灭掉他身上“奇异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