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格转了转脚腕,举着剥干净的馒头道:“把这个切薄片,再切成碎粒,不用加油盐,直接放到锅里翻炒,炒到酥脆。”
大姐儿接过玉格手里的馒头,探了探她脸颊的温度,心疼道:“你都累了一天了,去炕上躺着歇会,这里交给大姐就好了。”
玉格点头,道:“我去堂屋坐一会儿”
玉格走到堂屋,五姐儿递了碗热水给她,玉格喝了两口,靠墙坐着,打算闭着眼睛小憩一会儿,不想不一会儿就歪着睡着了。
六姐儿在灶房看了一会,端着装了馒头皮的小碗过来,正要叫玉格起来吃,五姐儿连忙示意她轻声。
六姐儿放轻了脚步,见玉格已经睡着了,小人儿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又把小碗端回灶房继续热着。
虽然大家都不想打扰玉格,但她到底没能睡多久,就被三姐儿唤她灶房看馒头粒炒到火候没有。
玉格伸手一捏,能硬硬的被捏成更小的碎末,道:“可以了,放凉后,用捣臼捣成粉末,过筛去掉大颗粒,再装起来就好了。”
大姐儿点头答应了,又把小碗放到玉格手里,“快吃了。”
玉格道:“大家一起吃,”玉格说着笑了起来,“额娘就快回来了,被她发现就不好了。”
其实偶尔瞒着家里大人做些事情,还挺、紧张刺激的。
六姐儿捂着嘴偷笑起来,大姐儿哭笑不得的伸手指推了推她的脑袋。
第17章
申末,陈氏和金姐儿带着满身满脸的疲惫回到家中。
大姐儿心疼的迎上前扶住陈氏,伸手就被陈氏的手冰得一激灵,“额娘。”
陈氏摆了摆手,二姐儿上前和大姐儿一起扶着陈氏往堂屋走,“额娘快到炕上坐着暖和暖和。”
三姐儿也连忙过来扶了金姐儿一把。
玉格给两人倒了热水,看了她们被冻得通红的手指一眼,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陈氏的疲惫和愁苦,瞬间把众人带进了天价负债的氛围,六姐儿也不敢多说话了。
陈氏双手捧着热水碗靠到墙上,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几个女儿做绣活的簸箕,蓦地一愣,坐直身子,难以置信的看向大姐儿几个,颤着嘴唇道:“大姐儿,你们?”
玉格正要解释,大姐儿低头道:“对不起,额娘,女儿知错了,明日一定不贪玩,带着妹妹们好好做活儿。”
“唉。”陈氏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伤心的重重叹了口气,闭眼靠到墙上。
大姐儿道:“额娘好好歇着,女儿去热饽饽。”
金姐儿看了陈氏一眼,又看了大姐儿一眼,迟疑着要下炕,过去帮忙烧火。
陈氏叫住她道:“你坐着不用动。”
酉初,多尔济回到家中,一家人潦草的吃了饭,陈氏又和多尔济一起去了娘家兄弟家,他们家的债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酉时八刻,玉格准备去取摆摊车,大姐儿瞧着暗下来的天色,无论如何也不放心。
二姐儿道:“我和三姐儿、四姐儿同玉格儿一起去。”
大姐儿还是不放心,只懊恼她是个定了亲的,不能随意出门。
玉格道:“不若我去寻未来的大姐夫,请他同我一道儿去?”
同玉格的安危比起来,劳烦未来夫君的羞涩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大姐儿问:“你知道他们家在哪儿吗?”
玉格点头,“我在阿玛屋里,看到过定亲的帖子。”
大姐儿点头,她定亲的人家也是旗人,镶蓝旗汉军旗的人,虽然也要特特出门去寻,可这点距离,比起去外城,要近得多了。
“你们路上小心。”
玉格点头应下,带着二姐儿、三姐儿和四姐儿一起去未来大姐夫家。
未来大姐夫名马志祥,比大姐儿大一岁,今年十八,是家中长子,已经参加过挑缺的考试,考试合格,只是还没有获得兵丁的身份,是个闲散余丁。
其实她们还可以找家中的表哥,不过玉格没提这话,她想要把家中的动态透露给未来的大姐夫家。
她们家的债是瞒不住,与其等他们收到消息胡乱猜测,或是生出嫌弃之心来,还不如主动告知,而且为筹嫁妆而做的买卖,也表明了她们家对大姐的重视。
毕竟债务都是儿子的债务,她这个弟弟也没有拿姐姐们换钱的打算。
马志祥见玉格带着几个姐姐上门,很是意外,连忙请她们屋里坐,玉格拒绝了,道:“今日上门叨扰,是有件事想请马大哥帮忙。”
“你尽管说。”
马志祥虽然相貌平平,不过能考试合格,成为个余丁,弓马是娴熟的,说话做事也透着爽利。
玉格道:“我在骡马市大街定了一样东西,约定戌时三刻去取,阿玛和额娘去了舅舅家,因我年幼,大姐不放心我去外城,所以特意上门,想请马大哥陪我走一趟。”
马志祥笑道:“我道是什么事呢,你等着。”
马志祥进屋里交待了一声,不过片刻就出来道:“咱们走吧。”
一行人直奔骡马市大街,路上闲谈时,玉格毫不避讳的告知了她要取的东西,以及为何要做买卖的缘由。
马志祥听到玉格说做买卖,没什么特殊反应,直到听闻色赫图家欠下巨债,才大大吃了一惊,道:“怎的一点儿都不曾听说?”
玉格道:“大约是因为钱庄的人还没上门吧,毕竟这变故也才是前天的事。”
马志祥面色怔怔的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到了郭家木匠铺,店主老郭笑着迎了出来,引玉格看他们做的摆摊车,“您看,是不是这模样?”
玉格围着小摊车转了一圈,握住长桌一侧支出来的两个把手推了推,极顺滑,笑着点头道:“就是这样,店主手艺真好。”
马志祥愣怔的看着面前说桌不是桌,说车不是车的东西,“这是什么?”
玉格笑着解释道:“我和店主起了个名字,叫它摆摊车。”
玉格领着马志祥站到摆摊车的正前方,只见摆摊车前面的挡板上正中写着“满人炸牛乳”五个大字,左下角写着“摆摊车·骡马市大街郭家木匠铺制”一行小字。
摆摊车的上头支着一个“人”字型的小雨棚,雨棚前后两片也都写着同样的两行字。
“这?”马志祥指着雨棚上的两行字看向玉格。
玉格笑道:“互相成全么。”
店主乐呵呵的笑着点头,“小公子这主意好,比咱们另做一辆摆在店里强。”
马志祥看向玉格,这才发现自己这未来的小舅弟,说法做事都极有章法。
玉格向店主道谢告辞,一行人推着摆摊车回家,马志祥攒了满肚子的疑惑,问玉格,“炸牛乳?牛乳也能炸吗?”
玉格点头道:“嗯,今日时间紧,未能进屋问候伯父伯母,明儿我送一份炸牛乳到马大哥家中赔罪。”
马志祥皱眉佯怒道:“咱们两家之间,讲究这些个虚礼做什么?你们家正是为难的时候,牛乳又是金贵的东西。”
玉格笑道:“正是因为咱们两家亲近,马大哥才不该说什么贵不贵的话,只是心意而已。”
马志祥这才笑道:“你说得对,是大哥迂了。”
马志祥将玉格送回家,又替玉格将摆摊车搬进东厢,这才告辞。
见马志祥离去,躲在堂屋避嫌的大姐儿这才出来,手指摩挲着摆摊车,面色不自然的问道:“路上都好吧?东西都齐了吗?”
六姐儿嘻嘻笑道:“大姐,我方才瞧见了,大姐夫俊得很呢,还特别有劲儿。”
大姐儿红着脸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
二姐儿守礼,一路低着头没有多瞧,三姐儿只是笑,倒是四姐儿道:“我瞧着大姐夫对玉格,比对阿玛要亲近得多。”
大姐儿看向玉格,玉格笑道:“阿玛是长辈,他自然是尊敬更多。”
大姐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几人说笑了几句,三姐儿和四姐儿领着六姐儿回堂屋,大姐儿和二姐儿帮着玉格把红泥小炉和铁锅等种种物件放到摆摊车上。
大姐儿对二姐儿道:“明儿是正经做买卖,五姐儿和六姐儿怕是不成,要不还是你带着三姐儿、四姐儿跟着玉格儿去?”
三姐儿和四姐儿都是明年要参加选秀的人,玉格不愿意带她们出去,不是怕影响了她们,选不上,而是怕她们选上。
玉格道:“就一个摆摊车,二姐帮忙就够了,还是带五姐儿和六姐儿吧,也不至于太耽误家里的活。”
大姐儿想想有理,点头道:“也成,五姐儿机灵,方才、你们回来了,她指使六姐儿开门,自己领着金姐儿和银姐儿避到了西梢间,六姐儿能说会道,年纪又小,正好能招揽生意。”
第18章
这一晚,陈氏和多尔济还是快到宵禁的时候才回家。
两人愁眉紧锁,不时的叹气一声,但瞧着却没有前两日那般仿若绝望的悲戚灰心。
“阿玛额娘,小舅舅那边怎么说?”
多尔济道:“你说的那个法子,钱庄那边像是有些松口,但是具体数目是多少,每月还多少还不好说。”
玉格点了点头。
所以,对方是还在评估他们家的人脉实力。
若是知晓他们家没什么关系,说不定,就还按着原先的利息算,这事成不成,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这也太悬了。
陈氏揉了揉她微蹙的眉头道:“你去睡吧,有阿玛和额娘呢。”
玉格笑着点头道:“阿玛和额娘也早些安置。”
次日一早,晨钟还没有敲响,大姐儿和二姐儿悄悄起身到东厢敲门,东厢里玉格和五姐儿、六姐儿已经醒了。
玉格点了灯,指向冻了一夜的四盘零一碗鲜奶道:“咱们先在家把它们切成长条。”
二姐儿点头,去灶房取菜刀和案板,五姐儿和六姐儿跟着去洗手。
大姐儿问:“怎么切?”
玉格正比量着大小,五姐儿递过来一根擀面杖,玉格笑了一下,将擀面杖递给大姐儿,道:“用这个比着切,案板不够大,咱们把桌子擦一擦,在桌子上切。”
二姐儿收拾好桌子,将一盘冻鲜奶脱盘,大姐儿小心的将冻鲜奶按玉格所说,切成三厘米左右宽、六厘米左右长的小长条,一盘切出了五十八块,余下一块大约三厘米长宽的小方块。
这么算下来,四盘一共能切出二百三十二块,外加四个小方块。
五姐儿和六姐儿数完数,问:“咱们怎么卖?”
玉格粗略的算了算本钱,一千二百七十文,去掉摆摊车、小炉子小锅、水桶和托盘,再除以二百三十二,一块大约一文八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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