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格有自己的打算,父母在,子孙不得别财异居,这于她很不方便。
“只靠阿玛的俸禄,难以兼顾还债和大姐的嫁妆,我想着冬至领的赏,还是照原先的打算,先还清咱们家的债,至于金姐儿家的债,若是钱庄那边能答应,我和阿玛一个月一人凑一两,大姐的嫁妆,我来准备,我往后常在外面跑,认识的人多,准备起来也便宜。”
大姐儿感动的看着玉格。
陈氏听得怔神,“一个月要挣三两银子,玉格儿这也。”
“做买卖其实很有些赚头,额娘今日也瞧见了,只是,”玉格脸上泛起丝苦恼的神色,“只是做买卖,银钱流动大,额娘又要照看家里,这钱就不好放在额娘这一处统管了。”
五姐儿道:“对了,玉格你同你朋友东海借的钱还没还呢。”
玉格点头笑道:“嗯,明儿还他。”
陈氏愣了愣,这才想起来,玉格说花了一千多钱的本钱,他哪里来这么多钱,原来是和人借的。
玉格才出门几日,就交到这样要好的朋友了,还有那个郭木匠。
还有玉格送出去的那些炸牛乳,处处都照顾到了不说,还得了赏银,还有人预定了明儿的炸牛乳。
想到此处,陈氏一时又是骄傲,又是感触,“你做事这样妥当,额娘放心得很。”
玉格略带羞怯的笑了笑,又对陈氏道:“以后我可能会常寻几个姐姐帮忙,家里就辛苦额娘了。”
陈氏叹气道:“这有什么打紧,只是苦了你。”
玉格笑道:“哪里只我一个人苦,额娘在家里操持家务难道不苦?”
说完又转头看向大姐儿道:“我这边事情不轻松,大姐以后也不得闲了。”
大姐儿笑道:“有事你只管吩咐大姐。”
六姐儿眼珠子一转,捂着嘴笑道:“大姐往后只好偷偷寻时间绣嫁妆了。”
大姐儿红着脸作势要打她,六姐儿咯咯笑着躲得飞快,屋子里姐妹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氛围又热闹而宽松下来。
事情说定后,玉格没在家多耽误时候,让大姐儿把摆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准备带着大姐儿六个一起出门买做炸牛乳的东西。
大姐儿奇怪道:“咱们的炸牛乳都卖完了,还推车做什么?”
玉格解释道:“一是多少省些力,二是京城这么大,咱们今儿上午只去了正阳门附近,还有许多人家都不知晓,推这车出去,也是、嗯,招揽生意。”
大姐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五姐儿和六姐儿把昨儿装牛乳的水桶、和另外两个洗好的陶罐放到车上。
陈氏皱着眉犹豫道:“推着车去,别人岂不是很容易猜出咱们的方子来?”
玉格道:“我还要买些别的。”
陈氏想着玉格做事的稳妥,迟疑着点了点头。
还是到西四牌楼去买牛乳,路上要很走些时候,六姐儿叽叽喳喳的和姐姐们说外头的热闹,玉格一边走,一边重新理了理银钱的安排,和大姐儿的嫁妆。
她手上的银钱有四两零一千三百零五文,抛开明日还给东海的钱,还剩下四两零一千零五文。
一千零五文足够做出十斤炸牛乳来,很够卖了。
剩下的四两,留二两以备还头一个月的印子钱,另外二两就可以先准备些嫁妆。
得先准备紧要的又费时候的,要是能先只付个定金就更好了。
玉格一路仔细思量着到了西四牌楼,这一回她们先去买了比较轻的面粉、淀粉等东西,然后就逛到了菜市。
菜市门口,六姐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同大姐儿几个说道:“玉格儿赚钱厉害,花钱也厉害,不过你们别担心,他有谱儿着呢,都是有章程有目的的。”
大姐儿头一回同玉格出来买东西,受教的点了点头。
进了菜市,玉格要了一板豆腐和四斤白菜。
大姐儿几个很淡定,六姐儿也很端得住,买这些一定是为了迷惑别人。
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家卖肉铺,玉格问了价,要了两斤猪大骨和一斤猪瘦肉。
六姐儿咽了咽口水,背着手稳住了。
又走了一段路,玉格花了四十文买了一条两斤重的鱼。
六姐儿背在身后的手抠紧了。
又走了一段,玉格买了一斤羊肉。
一走过羊肉铺,六姐儿的手就抓不住了,嘶嘶的抽气,“羊肉也太贵了,七十文!够买两斤猪肉了!玉格,你买羊肉做什么呀?”
玉格沉吟了片刻,认真回道:“冬至嘛,吃着应个景。”
六姐儿瞪圆了眼睛,整个懵住了。
大姐儿几个虽然也心疼钱,但见六姐儿这模样,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逗你的,冬至吃羊肉,御寒滋补。”
第25章
几人走着走着,不觉已经走到菜市深处,靠近屠宰场的位置。
今儿过节,菜市的生意热闹得很,屠宰场里头猪叫声、鸡叫声、鸭叫声响成一片,还有血腥味,和夹杂其中的粪便味。
路过这处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玉格几个也是如此,却突然玉格停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三姐儿差点撞她身上。
“玉格,还要买什么吗?”三姐儿稳住身形,伸手摘下落到玉格身上的一根羽毛。
玉格指向屠宰场,“我们进去瞧瞧。”
六姐儿拉住她,着急的小声道:“咱们已经买了很多肉了!你不是还要给大姐攒嫁妆吗?”
玉格笑道:“就是去买嫁妆。”
六姐儿满脑袋疑惑,屠宰场里头能有什么嫁妆?
大姐儿和二姐儿推着车跟在最后面,见前头的弟弟妹妹们进了屠宰场,忙推着车跟上,心里也担心玉格还要乱买吃的。
却见玉格走到一处杀鸭卖鸭的地方停下。
摊主见他们那桌子样的小车上放了不少肉,当即对玉格笑问道:“客官,来两只鸭子不?”
玉格先是点了头,又问:“鸭子是整只整只卖的?你们给杀好?不会少什么东西吧?”
见玉格问得这样详细,摊主便知他年纪虽小,却是这一行人里真正做主的,而且也是真心要买,当下笑容语气更添热情,“是整只卖的,我们这边给您杀好,您放心,我们都是实诚人,在这处做了两三代人了,丝毫都不会少您的。”
玉格点头,又笑着问道:“鸭毛也不少?”
这话听起来就有点像抬杠了,摊主愣了愣,还是笑着回道:“您若是要,鸭毛我们也给您装好,您放心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那鸭毛能单卖吗?”
摊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怀疑自己听错了,“客官是说、要买鸭毛?”
玉格点头,“鸭毛多少钱一斤?”
都开始问价了,这回确认无疑了。
摊主愣了又愣,知道他不是玩笑,可一时也答不上话,他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专门来买鸭毛的。
“客官是要买来做什么?客官不知道这鸭毛和鸡毛不同,毛太硬,油性又大,做毽子做掸子都不如鸡毛。”
六姐儿几个同样奇怪,玉格正要说话,一个老妇人远远的唤道:“老二,你过来帮老大杀鸭子,让老三招呼客人。”
摊主回头瞧了一眼,看着玉格欲言又止,最后只赔罪又无奈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老妇人。
同时一个略年轻些的男子走了过来,瞧了一眼摆摊车,未开口便先赔笑,“我二哥不懂事,不是存心打听什么,客官要多少鸭毛?”
“看你卖多少钱,要是便宜的话,我要五十斤。”
男子眼眶微睁,笑容越发灿烂而热情,“便宜!那边的鸡毛三文钱一斤,我们这鸭毛只要两文钱一斤,您看怎么样?”
玉格诧异的挑了挑眉。
男子苦笑着解释道:“客官不知道,一只鸭子身上的毛只有几两重,客官要二十斤,我们得慢慢攒着,还要给您洗干净,才好称重不是?”
玉格慢声道:“鸡毛和鸡毛有不同,鸭毛和鸭毛应该也有不同吧?”
男子的眼珠微转,有些明白玉格的意思了,只是鸡毛最好最贵的是公鸡的项毛,可这鸭毛……
“客官要哪一处的鸭毛?”
玉格摊开手心,她的手心处有一绺白色的绒毛。
“我要这样的绒毛。”
男子凑近瞧了瞧,回道:“这样的绒毛,鸭子的翅膀下头、腹部还有脖子处都有。”
玉格点头,又问:“多少钱一斤?”
男子的眼睛飞快的眨了眨,“这得慢慢挑,这可不容易,这样细的绒毛,洗也不好洗,这可费工夫了,这得六文钱一斤。”
玉格微微皱了皱眉,在男子提着心要让价的时候,点头道:“可以,就六文钱一斤,送到棺材胡同北边第一家的色赫图家,我先给你一百文定金,你什么时候能送来?”
男子按捺着激动,“五日,不,三日,三日就够了。”
玉格点头应好,男子请他们稍等,片刻功夫就去寻了市牙过来,请他帮忙写了契书。
契书一式三份,男子、玉格和市牙各一份,玉格瞧了没有问题,数了一百文钱付给男子,把契书交给大姐儿收着。
出了屠宰场,憋了许久的六姐儿忙问道:“玉格,你买鸭毛做什么?”
“是鸭绒,”玉格看着收好契书,一脸迷惑的大姐儿道:“这鸭绒比棉花还暖和,可以用来做被子,只三斤就暖和得很,又不厚重又暖和。”
大姐儿还是不太懂,而且,“你也买得太多了。”
“不多,取三十斤做十条被子,两条给大姐做嫁妆,阿玛和额娘一条,我和五姐儿、六姐儿要两条,余下五条放到西梢间,姐姐们用,剩下的二十斤可以用来做冬衣。”
大姐儿听了苦笑不得,“十条被子,还要做冬衣?那得买多少布?玉格儿,布料可不便宜,做一身衣服,不说别的,也不算里头穿的,只布料就要至少三百文钱。”
玉格点头,她知道,她那两天也不是白在外头逛的,最最便宜的油墩布和鱼白布也要十几文一尺,普通百姓穿的蓝布和毛青布更是要二十文左右。
要装羽绒的棉布,得要细棉布,大约在三十文左右一尺,最好是能做两层,六尺布是两米长,要做出两人盖的被子,得要、嗯,二十四尺布,两层就是四十八尺布,就是一千四百四十文钱。
还是先做一层,先做一条吧。
“我知道,可是大姐想想,若是用棉花做被子,一斤棉花最便宜的也要五十文。”
这样一算,鸭绒真是便宜得几乎不要钱了。
六姐儿顿时扬眉吐气般背着手扬起下巴道:“我就说,玉格儿有分寸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