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掌柜说完,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嗐,我也是傻了,那些个规矩原也是给咱们这些小人物定的。”
闻言,郭掌柜也沉默而怅然起来。
玉格道:“那样人家的事,咱们也管不了,就是说也得关起门来说,只能往好处想,她那样霸道,那样势大,如今是咱们红福记美甲的东家之一。”
金掌柜先是笑了一声点点头,而后又自己别扭起来。
郭掌柜道:“别想太多,咱们能做什么,不管人家出身品性如何,如今都在那个身份地步,咱们能如何?”
玉格点头,正是如此,连得罪都得罪不起,怎么还敢奢望去给谁主持公道。
金掌柜又叹了一口气,“唉,其实我都明白。”
不管她如何,他们能借到隆多科的势,往后的生意就能好做得多,至少三姐儿那边以后能更有底气了。
日子在忙碌中继续往前走。
在端午之前,先到来的是选秀的日子,中间李四儿带着女儿又来换了一种样式,玉格小心伺候着,也把三姐儿和四姐儿不想中选的消息透了过去,算是双重保险。
随着选秀的时间临近,红福记美甲迎来了一次又一次客流高峰,在玉格和四姐儿连着从早到晚画了好几日后,大选终于开始了。
第72章、选秀中
从多尔济到佐领府上报选之后,陈氏就紧张起来,这是关系三姐儿四姐儿、甚至是色赫图氏一家命运的大事。
八旗旗人也叫外八旗旗人,和包衣旗人不同。1
八旗旗人虽然也是各自旗主的奴才,但总体来说,更偏向于兵的性质,参加的是三年一次的大选,中选后,要么入宫,要么指婚为妻为妾,入宫也多是主位,就是被指婚,能叫皇上指婚的人家,那也是身份尊贵的人家。
而包衣旗人是上三旗的奴才,虽然是只供皇室差遣的奴才,但奴就是奴,虽然户籍上也是良民身份,但参加的却是内务府主持的一年一次的小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选宫女,只有极少数才能够被直接指为嫡室或侧室。
总之,只要三姐儿和四姐儿能中选,那前程就大不相同,色赫图一家说不定也能因着姻亲关系鸡犬升天。
所以从报选之后,陈氏就想着让三姐儿和四姐儿回家调理调理的,但外头欠着债,玉格一个人又忙不过来,她亲自到红福记瞧了一趟,见两人精神面貌都不错,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只从家里一趟一趟的让人送补汤过来。
三姐儿和四姐儿喝了两天,便叫桂花婶和大山娘拿到灶房做浇头了。
入选前一日,三姐儿和四姐儿回了棺材胡同,红福记便只剩下玉格和五姐儿、六姐儿几个撑着,陈氏怕她们累着,让二姐儿和金姐儿过来帮忙。
但是二姐儿和金姐儿,一个过于内敛怯弱,一个呢,算半个外人,都不好安排。
玉格想了想,让二姐儿到柜台后头帮忙收钱,让金姐儿负责红福记里间的茶水。
工作间里头由大牛媳妇和铁柱媳妇看着,这是三姐儿指的人;外头六姐儿负责招呼来红福记买东西的客人;五姐儿拿着三姐儿排好的单子,安排来做美甲的客人;玉格自然带着四个学美甲的小丫头做美甲。
于是这般,平常三姐儿一个人的活儿分给了二姐儿、五姐儿、六姐儿三个人做,就这样都把三人累得不行。
午时,玉格和大妮过来换她们去吃饭,六姐儿得救般松了口气,边招呼着二姐儿和五姐往食堂走,边揉着腮帮子感叹道:“往日只瞧着三姐威风,今儿才知道真是不容易。”
五姐儿点点头,“还好就这一两日。”
二姐儿和金姐儿对视一眼,有些搭不上话,这还是她们头一回来红福记,还有些无所适从。
二姐儿闷不吭声的跟在五姐儿和六姐儿身后,学着她们的样子拿了一个大方盘,排队打饭。
五姐儿转过头对两人解释道:“这是玉格去定做的餐盘,说是一个大碗,饭菜都串味儿了,不好吃,这样比较方便,一个菜一个格子。”
二姐儿抿出些笑点了点头。
六姐儿笑道:“我看他是有钱不花,手烧得慌,你们不知道,玉格去定餐盘的时候,险些没把那里的盖碗全打包带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些杯杯盏盏的。”
五姐儿也笑了起来,“我瞧他倒是挺平常心的,没钱过得,有钱也过得,他喜欢盖碗,也不像旁人那样非要哪个哪个窑的。”
“那倒是。”六姐儿笑着点点头,她原也不是真嫌弃玉格乱花钱,甚至还颇有些助纣为虐而不自知的纵容,“说起来,上回金掌柜不还嫌弃咱们这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茶具吗,我觉得咱们正经应该买几套好茶具。”
五姐儿瞧了她一眼,她这话是舍不得用玉格的小金库,想着从她这里用家里的公账呢,不过,五姐儿一本正经的道:“这招待客人的事,该和三姐说才对。”
六姐儿点着头咯咯的笑了起来。
二姐儿听不太懂两人在说什么,只安静的跟着照做,说话间四人便打好了饭菜,在大长餐桌的一头两两相对坐下。
五姐儿问三人要不要喝蘑菇汤,六姐儿说要,二姐儿和金姐儿也点头,五姐儿便起身去拿小碗盛汤。
六姐儿嘻嘻一笑,转回头瞧见二姐儿和金姐儿餐盘里四个菜都打了些,便道:“二姐,金姐儿,虽然这餐盘有四个格子,但不必都打的,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像我不爱吃芹菜,我就不要。”
说完,又小声道:“五姐也是一异人,连玉格都有挑嘴不爱吃的,偏她什么都不挑的,你们不用跟她学。”
正好五姐儿端着两碗汤过来,听见她说自己坏话,木着脸瞧了她一眼,六姐儿只嘻嘻的笑。
金姐儿这才瞧见原来食堂东北角放着一个大汤桶,忙站起来要过去帮忙,五姐儿道:“不用,你们先吃着,就剩两碗了。”
说完,把手里的汤碗先给了二姐儿和金姐儿。
金姐儿瞧了五姐儿一眼,又瞧了二姐儿一眼,踌躇着重新坐下,六姐儿笑嘻嘻的坐得稳稳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旁边的小翠几个瞧见了也笑了起来,要把自己刚盛的汤给五姐儿和六姐儿,“五姑娘和刘姑娘先吃我们的吧。”
五姐儿摆手道:“不行不用,食堂可有规矩的,自己动手,吃多少盛多少,二姐儿是我妹妹,我没法子,二姐儿她们又是头一回来,你们这可不行,我可不帮你们吃。”
小翠几个只好收回了汤碗,道:“少爷定的规矩,就这一条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五姐儿笑着没说话,芳娘笑睨了她一眼道:“你要是能想明白,你不成少爷啦?你也是真敢想。”
小翠笑着拍了她一巴掌,两人说着话自坐下吃饭。
不大会儿,五姐儿就重新盛了两碗汤过来,见三人都还没动筷,有些奇怪,“你们怎么不先吃着?”
六姐儿撅了噘嘴,“二姐和金姐儿都等你呢,我哪儿好意思呀。”
二姐儿被这话说得有些慌张,“不是,我是想着大家一起吃比较好。”
金姐儿羞怯的笑了笑,道:“我,这么多菜,也不知道哪一个更好吃些,”说完又好奇道:“这里每一餐都这么多菜吗?”
六姐儿道:“早饭当然不可能这样,不然桂花婶和大山娘得起多早。”
金姐儿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
吃完饭,众人或回房间,或到堂屋歇一会儿,便又各自回到岗位上头。
红福记的生活极有规律,不过一天下来,二姐儿和金姐儿就自如了许多,当然这只是休息时间,对于工作内容,两人还是不熟练的。
好在不过第二天下午,三姐儿和四姐儿就回来了。
六姐儿激动得冲过去抱住三姐儿,“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
三姐儿噗呲一声笑了,“你这么说,额娘可烦恼得很呢,我和四姐儿都没敢先回家,先来了这处。”
她们回来得这样快,是头一轮就被撂了牌子。
五姐儿把单子塞回三姐儿手里,道:“那我和二姐还有六姐儿回家帮你和四姐先铺垫铺垫。”
四姐儿笑道:“你们分明是自己想偷懒。”
六姐儿耍赖,“不管!”
“好好好,去吧去吧。”三姐儿笑了笑,拿着单子站到柜台后面,二姐儿忙把收到的银钱给她,“昨儿的都交给五姐儿了。”
三姐儿笑着点点头,“辛苦二姐了。”
“不辛苦。”二姐儿绞着手有些拘谨。
玉格听到声音从里间钻出来,四个学做指甲的丫头也已经学了大半个月了,头一轮选秀又结束了,这阵子相对清闲了许多,不过,唉,选秀完,她就要上学了。
她也得歇歇。
四姐儿笑道:“你也歇半日吧,这里交给我。”
玉格极顺从的笑着把口罩手套脱下,对二姐儿、金姐儿还有五姐儿、六姐儿道:“咱们今儿去松快半日,我请客。”
“太好了!”六姐儿欢呼。
一行人也不叫车,只走着回家,一路走一路把沿途的小吃买了个遍吃了个遍,六姐儿两手都抓着吃的,嘻嘻笑道:“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玉格笑着点头,“那恭喜你。”
六姐儿咯咯的笑。
回到棺材胡同,陈氏听说三姐儿和四姐儿落选了,果然失落不已,不过没失落多大会儿,就被几人给她带回来的吃食淹没了,“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这得多少钱?”
六姐儿伸手指向玉格,卖人卖得毫不犹豫极其熟练,“玉格非要买的。”
陈氏瞪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玉格笑道:“今儿回来,是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额娘。”
“什么好消息?”陈氏心里生出些期待。
玉格道:“嗯,佐领大人让我选秀结束后,去官学读书。”
陈氏大喜过望,“什么时候说的?这样的好消息你怎么不早说。”
玉格笑了笑,因为这于她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陈氏道:“上回也就算了,这回不如咱们请你舅舅姨母他们一起吃个饭吧。”
玉格连忙摆手,“只是上个学而已,不必如此。”
“怎么不必如此,”陈氏也有自己的想法,“选秀结束,好些人家的姑娘都要相看亲事了,咱们得抓紧定个好的,这是一件,还有一件。”
陈氏说着红了眼眶,“这官学多难进,上回你好容易进了,又,这回,咱们就一起高兴高兴。”
“好吧好吧,”玉格无奈道:“这样吧,明儿我要先到佐领府上说一声,就明儿下午吧,明儿酉时,正好阿玛也散值了,不用在家里做,我在广聚酒楼订四桌,额娘通知他们直接到广聚酒楼就好。”
陈氏迟疑道:“酒楼?那得不少银子吧。”
玉格摇头,“也不算贵,我和郭掌柜相熟,一席普通席面只要一两银子,直接挂红福记的账就行,再者,额娘不是要请他们帮忙相看二姐和金姐儿的亲事吗,总得把、嗯,总得表示表示。”
陈氏想着女儿,咬咬牙应了。
说完,玉格又提出告辞,“我突然想起有一件事还没做,今儿就不在家里吃饭了,额娘先让人去通知舅舅和姨母他们吧,我也先去忙了,不然明儿没空闲,往后上学了,也更没空闲了。”
陈氏有些猜到儿子是想趁着上学前,出去好好玩玩,但她也乐意纵着她,“好,你去吧。”
玉格笑着拱拱手告辞,走出院门,又转头瞧着五姐儿和六姐儿,“你们两个跟出来做什么?”
“哼哼,”六姐儿哼哼两声,伸手拽住玉格的袖子,“你别想甩开我出去乱花钱。”
五姐儿道:“说起来,今儿一整日都没瞧见满仓。”
玉格无奈叹气,只好把两人都带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