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是基本已确定下凶犯嫌疑了?”
段鸮又问。
“不,不,这只是‘比’的过程,第一日取证,第二日还需得审问,第三日才能够正式开堂,如果其中有什么冤情,到开堂那日,就可在公堂上向县令老爷一一呈情。”
“不过我们现在已拿住的有嫌疑的犯人也有一人,这还是个女子,姓兰,叫/春莲。”
札克善又这么说道。
因他后来这一番解释,段鸮才算是得知这卷进凶杀案中的女子的姓名,原来她就是自己早上在城外看见的那个。
原来,那叫兰春莲的女子,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女。
她的父母均已不在人世,兰春莲一人靠打些络子荷包卖养活自己一人。
她和瑞邛虽从不认识,现也在牢狱中喊冤,但这事怪就怪在有人曾目睹那一夜她在庙中,春莲对此也是招认的。
但她却只认自己上山去菩萨庙拜祭,不认自己曾见过瑞邛。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她与那证人的证词是暂时性冲突的。
而要说这案情和她无关,但她无端令她惹上嫌疑,却也是因为她这奇特的身世。
兰春莲是个石芯女子。
石芯女子,五不女,指的就是那种阴/户小如筋头大,指可通,难交/合,名曰石女的女子。
五不女因身子器官萎缩,不能来红生育的问题难已嫁人,兰春莲年岁大了,却无人上门提亲,往常常来此拜祭石头菩萨是众所周知的事。
外头总说五不女难嫁,怕是私下找了个供她吃穿的情郎,兰春莲一个女子从不与人反驳,但心中也委屈,平日里就也愈发离其常人远离了些,只一人住在了山上庙中。
那一夜,瑞邛上山烧香是被人正好看到的,还像是和一女子在庙中,也是那证人所亲眼看到的。
可兰春莲却说她从没有见过什么女子,也没见过瑞邛。
倒是她拿香去时只见另一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依稀从菩萨庙走出,这两相矛盾,各执一见的证词,倒显得这凶杀案背后的真相着实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这之后,札克善就又告辞了。
因明早怕是还要去衙门向县令再报道一次,送走他之后,段鸮也就不打算把有些事都拖到后半夜了。
札克善告诉他,他要是明天对此案有兴趣。
可明早在茶楼外等他,到时候一道去衙门看看物证和那位说是看见庙中有一形似兰春莲的证人也行,段鸮听完也没说自己一定去,只说赶上早就去。
当夜,天暗下来,义庄里就他一人没睡了。
本朝衙门有规矩,但凡凶杀一案,死者尸体需留在义庄内。
期间,官府对尸体本身的取证破案亲眷都是两方默认的,毕竟相比起其他的,亲人枉死,罪犯逃脱才是令人来的更无法接受。
也因白天只不过是简单看到尸体的一些表面症状。
到了夜里,四下无人,见儿子已经睡下,段鸮才用手掩着将蜡烛台拿上,又一个人来到了那深夜停棺的屋里。
等摸黑放下手中烛台,将自己随身的那个白布验尸箱子打开。
一人大晚上站在这尸体面前的段鸮先眯眼拿一旁布擦了擦手,取出底下用白布抱着的三四件表面镀银,形似刀锯子的东西,并分别放在烛台上的火烤了一下。
这些器具是一把开膛刀,一副骨锯,一把肋骨剪和一把剪血脉的大剪刀。
凡仵作行当的见了这些东西,肯定是不觉有奇的。
分尸解谜,一切人死后的话语都在这常人不敢窥探死尸中隐藏着,这正如前人中记载着的那样,是唯一能让一个活人在死后道出自己冤情的方式。
这箱子里的放着的开膛刀第一件。
主要是用作开尸体的表层皮囊,分离血肉,露出腔骨内被包裹在的心肝脾肺以及这底下往往存着最多证据的胃来。
骨锯第二件,用作检验对冲伤,锯开脊骨查看里面受到外伤的骨髓状态以便分析伤情。
肋骨剪第三件,乃为为了能剪开和脏器相连接的肋骨,取出心脏和肺部,又如一些埋在地底多年的陈年老尸,骨骼尤其需要用力剪短时,才得以派上大用场。
这三件,便可将瑞邛的这一具尸骨皮肉完全剥开,将其死亡那日的情形重现。
段鸮这么想着,只在火光下,低着头用手指抚摸了下瑞邛躺在案上的单薄瘦弱的胸膛骨。
以指骨丈量了下开胸的位置,便也一刀轻轻切下。
扑哧一声,胸腔鼓胀又瘪下,有血浆渗出,像是鱼尾垂死的扑腾声。
“哧——”
这被开膛刀一下刨开,因内部腐烂膨胀起来的硕大一只胃,和旁边那只大水盆里的那条死了的青鱼一样表皮白白涨涨的往下滴水的样子倒是很相似。
手指按压下,那肉囊状的胃角底下,有些淡棕色泛着恶臭味的溃烂。
拿刀尖从侧边戳一下还见腹水在里头晃荡的声音,贲门和食道管子通着的地方积是些软硬不一的腌渍软物。
通过这一点,可大致推测瑞邛当晚是否在申时内还见过什么人,或是与那人吃过什么东西。
也是这一破开尸体,取出那瑞邛尸体当中泛起酸臭味的胃,和一截贲门下的腐烂肠子,手掌中已是血水黄水流淌的段鸮才得见这死尸内里的一些基本情形。
看这症状,怕是胃内有什么三日前积攒的未消化的酒菜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