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脖子上带着镣铐枷锁。
因要开堂问话,瑞邛的姑母,还有最初的证人和兰春莲,另有张炳一道也被请了过来,而在这堂上,另还摆放着段鸮先前尸检后的物证。
其一,瑞邛尸身胃中腹水,那包遗落在山中的霉黄豆,及贲门的那一只榴花耳饰。
其二,就是那把方才从关鹏姐姐家中搜查得来的碎骨刀。
至于其三,就是那座在案发现场被瑞邛的手指一直指着的石头菩萨。
这尊原本放在庙里的石头菩萨,乃是富察尔济那家伙让札克善去找人抬下来的。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只是对待会儿公堂上作证有用处,也是如此,这尊破破烂烂的石头菩萨像才会突兀地出现在公堂。
而既然决定要一起开堂审理这桩案件了,天一亮,这松阳县衙外就又热闹上了。
因公堂不远处就是条走街,来往过路百姓不少。
距离那石头菩萨案一案发生已快八七日了,城中百姓都听说那凶手至今尚未落网,如今竟是出了这么一遭,大伙便也纷纷赶过来敢看。
这贩夫走卒,民妇举子多是些穿戴正经的,各自收拢着衣袖带些新奇兴味地围在衙门外一群探头探脑,却是想看看这石头菩萨案的真凶到底是谁。
今日,是马县令和他的师爷正经当差之日。
二人具是身着公服,又在外头一众百姓的注视下升堂起开。
堂上,只见三声威武,水火棍敲击地面之响,衙门公堂之地,瞬间肃穆的连根针都掉不下来。
也是这惊堂木‘啪’地一下拍下,众目睽睽之下,这第一案,石头菩萨案终是要开始,升堂审问了!
第四回 (下)
一个内心冷血残忍,能真正做到杀人不睁眼的罪犯该是如何一副长相呢?
在此之前,段鸮也曾在牢狱中见过形形色色十恶不赦,犯下命案的人。
他那时在京城,那帮刑部和内务府里关押着的诸多有过各种杀人前科的重犯,他见过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了。
这帮人多是劫道杀人的山匪马帮,样貌也就是一副作奸犯科的歹人长相。
但他们都和眼前这个名叫关鹏的男子有着区别。
因为第一眼,关鹏真的完全不似一个杀人凶手。
他身着一件灰色截衫,鞋面一尘不染,一条辫子搁在肩上,观一身行头是穷苦出身。
一双浓眉虎眼,嘴唇宽厚,人中长且有有些气弱,一双大耳朵更是将此人衬托的脾气极好。
他该是个很老实,很胆小,甚至有些温良的常人,他的姐姐,他的四邻平常都道他是个极好的人。
虽说不是本事极大,却也从不作明恶。
正如富察尔济之前所说的那样,他的表层伪装堪称完美,就是一个胆小还有些怕事的常人,小心翼翼地学了这一门手艺,于这松阳县内该是个随处可见的寻常百姓。
可也正是这样一个平常到根本不起眼的人。
竟有本事用一把杀牛用的碎骨刀将一条人命轻易夺走,甚至还能设下连环计,反将官府一军把整个衙门众人都耍的团团转。
“堂下犯人,可知自己究竟所犯何罪?”
因公堂之上,要走个升堂的流程,马县令在上头就拍了下惊堂木。
松阳县此前并未出过此等大案,所以面对着穷凶极恶之徒,这县令老爷也想在这一方百姓的目睹下好好挫挫折凶犯的锐气。
可众目睽睽下,那被札克善已经用镣铐锁上的关鹏跪在堂下,表情却是木讷呆滞的很。
他的面部嘴角都不带一丝起伏的。
就算是身处于公堂,却也没有丝毫自己是个一个罪犯所带来过多的恐惧慌张。
“……诶,奇了怪了,这人难不成还是个哑巴么?”
估计有点奇怪关鹏怎么老不开口,底下看着马县令升堂的札克善还嘀咕了一句。
可某人却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他不是不会说话,也不是胆小,而是你们眼前所看到的,这不是他的真实性格。”
“啊?真实性格?可这么一个人,还能有两副模样不成?”
札克善顿时觉得更奇怪了。
“人心都有两面性,分真实和内心,一面是对他人的,一面是留给自己的,他到现在还没有承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不是因为他在害怕,一个会这么冷静杀人的人不可能会害怕公堂,而是他的真实性格还没有被刺激出来。”
嘴里又开始说些令人半听不懂的话了,富察尔济这般说着,倒让一旁没吭声的段鸮听进耳朵里了。
因为他知道,这人说的其实一点没错。
人皆有两面。
如一般正常人,能够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并不会因此产生什么恶劣影响,但如关鹏这样的人,却会在面对一件事上,产生人格上的分裂。
他作恶时和平常时的性格截然不同。
越是面对外部的环境越不可能轻易表露,所以关鹏这个状态才会看上去那么格格不入,甚至是十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