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段鸮对此却明显有不一样的意见,甚至在这之后的尸检结束,就将那颗疑似是皖南瓜的西瓜籽和那些硝石都作为了直接证据。
“对,而且要仔细查他从前的过往经历,有没有在皖南背过类似抢劫,杀人之类的大案案底。”
“不仅如此,这个张三同,还可能曾经改过自己的名字和岁数。”
“所以,得先拿画着他生前样子的画像在江宁总兵衙门的一系列未结案大案或是有前科者中搜查,如无意外,他身上必定背着某种大案,才会来金陵讨生活。”
眼下,一同和司马准端坐在一张公案前仔细讨论案子的段鸮本人就坐在江宁府调查此案的内堂里。
为了能去另一头拿到另一件证明此案背后隐情的‘物证’。
札克善和富察尔济都没跟过来,所以三人兵分两路之后,唯有他一个人面对着司马准,另有一群围在本地小捕快的注视。
在众人眼中,这位虽只着一身落魄布衣,身材高瘦挺拔的仵作先生光是说话的样子瞧着就种傲气震慑人的气度,更引得小捕快们在趴在窗户上一边看他和司马准说一边小声议论。
“这就是,那先前在各府破了数桩奇案,生擒恶徒的那传说中的‘二人’么,我可还在茶楼听说书人讲过这两个人身上的奇事呢,原来这二人当真如此厉害……”
“对,里头那个正是那二人之一!谁想这次他们竟跑到咱们江宁来了!一早司马捕快就通知说,他们已在张三同的身上发现了新的物证,怕是咱们这案子侦破有望了……”
那帮各个在江宁府当差,一腔热血的小捕快们这议论听着还有些激昂。
只是作为那传说中‘二人’之一,里面那位本尊对此却还不知自己已成了旁人嘴里的传说人物了。
也是这边,已知这案子原比最初想的要危险许多的段鸮用一只手将桌上这颗装在物证袋里的西瓜籽和硝石粉末拿起来给司马准看了下,又这么思索下才开口道,
“刘岑失踪前,曾经给我们往松阳寄过一份求救信,他在信中当时和我们主要说到了两件事,‘秦淮水深,梅香客栈店小二也落水’,‘名画失踪,怀疑是有人监守自盗。’”
“他这次来江宁,一是为了缴纳税银,二是因为此前我们曾找他调查过一桩‘陈茶叶’贩卖的事,所以他私下肯定有再次私下探访关于涉及此类非法交易的民间犯罪组织。”
“……”
“第一次认人时,梅香客栈的老掌柜应该也和官府说过,张三同是个皖南人,他来到金陵讨生活已经数年,看着和外人并无瓜葛,但他来自皖南这一点,却是确凿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不妨看这个,如札克善所说,他嘴里这个西瓜籽和金陵本地瓜不同,是样子更圆,表面青黑一些的皖南瓜,皖南瓜和金陵瓜这个时节城内随处可见,运河上每天有无数外地船只来往,如若有一群皖南人假扮成瓜农,又带着大量所谓用于长途冰镇西瓜的硝石来到金陵,这也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这话说着,将自己心中已有些眉目的段鸮却也稍微停了下。
他那微抿着的嘴角弧度极冷,一双总是化身为蜘蛛独自隐匿于黑暗中,对他人进行着揣测和提防的眸子却是印着些阴沉的光。
因此案背后的真相一路追查到此确实也验证了刘岑最初在信中所说的凶险,水深。
如若案情稍有延误,怕是事后牵扯上的人和事远不止一两条的人命这么简单。
所以这般想着,需将其中严重性,尽快告知司马准的段鸮这才指了指一旁看似不起眼,却用途十分之大的硝石道,
“可这些硝石,如果只是普通商人放在船上用于冰镇和保存那些西瓜,确实没有什么危险性,只怕是有一些人目的本不在此,毕竟,如今我们已经大概率得知杀死张三同的可能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那么画像失窃,小二丧生,疑似知情者失踪三者联系在一起,已经可以证实这三案并非巧合。”
“你,你的意思是——”
一听这话,当即面色大变,司马准一时快速联想起,那副悬挂在督查院的《清院本清明上河图》原本就是前金陵城防布局图一用,更是手脚都开始凉了。
因就如段鸮口中所说,这江宁三桩接连发生的案子中,到此确实是冥冥中真的扯上了关联。
私下查访犯罪组织所在的捕快消失,画着完整金陵地图的名画失窃,疑似和一伙携带小事的人相熟的店小二离奇惨死。
“…我这就去查,你给我四个,哦不是五个时辰!且先在这儿等等——我马上就令人去查!”
这话落下,当即明白事态严重,以至于背后的汗都出来的司马准赶紧抬起手指了指外头,就起身又去外边叫人了。
这金陵府上大运河上过去时,走水路比路上走马还快。
现在派一个衙役出发,到傍晚去往江宁总督府的人就可将段鸮所要的东西再快马直接拿回来了。
等司马准一声令下。
接近晌午时分,江宁府大路上一匹手持通牒,热的满头大汗衙役的快马急匆匆跃过了城门。
路上百姓不知何意,只赶紧纷纷避让,又任凭这马上衙役的身影远去,但冥冥中这搅乱了江宁府安宁的大案却是真正地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人潮之外,大路上携带着各种行李在身的行人四散而开。
运河上一架架载着活物的船只缓缓游过,不过半刻前,却见急忙走在前头的札克善已领着一群官差将梅香客栈外面暂时包围封锁了起来。
因是官府过来查人头西瓜案的真相,梅香客栈里外今天入住的客人都已经大部分清空出去。
被留下来的老掌柜等三人具不清楚发生什么,只一脸惶恐地留在楼下,也是这时,已正式亮出身份的富察尔济才一个人面对着他们三人再次问起些关于那当夜‘漂浮’的张三同在客栈还魂的事情。
因他们几个之前来入住时,也没说到底是谁,如今一朝得知富察尔济他们是官差,这起初可把老掌柜吓坏了。
只是这样一来,先前还有所回避的客栈三人也不敢欺瞒。
所以由老掌柜和小麻子曾明分别带路,就将说想再看看还魂现场的富察尔济一个人带到了那个据说封了有一个月左右的蹲厕底下。
幸好富察尔济看着也不像个正经官府中人,由他来亲手揭穿客栈内隐藏多日的半截尸体‘还魂’真相也算是正好,
那用砖石砌起来的蹲厕和小厨房自从那日‘半截尸体’出现后就又被封了起来外头,倒也看着干净的很。
后头就是往常曾明和张三同晚上一起住的通铺,左右各带着个屋子,养着些不大的鸡鸭,而这里同样有一个连接着楼上三层走廊的水箱通风口。
也是在这情形下,当身处于那小厨房一旁后头的富察尔济先俯身蹲下了点,又拿自己的手指敲了敲这连接着整个客栈的防火口听了下响,他这才扭头问了句。
“曾明,你可还记得这一夜所看到的尸体的样子,他是正着出现的还是倒着出现的?”
这个问题,令那一旁小麻子店小二有些懵,但挠挠头想想,他还是如实回了句。
“好像,真是,是倒着的。”
“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