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提前就打听过了,那,那只报信鸽子是大报恩寺的和尚养的,每天会从寺庙回到江宁驿站,它的脚上被我们用浆糊和鱼线缠了东西,现在正被捆在日月升票号停靠在码头的一架运船上……”
“我们,本,本是打算用这个来炸掉船上的锁链,最后开船逃跑的,那匹马则在银库外头,我们拿稻草和马粪包着装在了那拉车的车板底下,至于那个老乞丐,老乞丐……”
“老乞丐又如何?”
说到这儿,似是面对官府已明白自己此番犯下的罪具体有多大。
这伙因一时冲动走上此路的‘皖南人’也是面色凄凄。
而事后据他们不得已招认的是。
原来这最后一个他们所找到的活人引线,乃是一个先天有智力残缺的老乞丐。
相应的,这时也被叫到官府一道来问话的老掌柜和曾明他们也说到了一点,往常这个姓马的老乞丐就总在秦淮的客栈饭馆门口一带要饭。
马乞丐长年累月居无定所。
家里也未见有什么人,所以只能常年来梅香客栈门口要饭为生。
张三同这个人以前在客栈干活时,常见这老乞丐于门口那饭碗要饭无人搭理,就一时起了歪心。
他时常偷偷用一个带着根线的竹球,和一个厨房吃剩的馒头蹲在那儿同这满身褴褛的乞丐玩一个游戏。
他管这个游戏叫拔球。
但凡只要见外头有一辆辆银车经过,那时蹲在客栈门槛边上招揽客人的张三同就会用一个馒头把马乞丐叫来。
这个过程中,这呆呆傻傻的马乞丐若是乖乖听他的将球里的线跑到银车底下一下□□,张三同就会把馒头丢到地上给他,反之则不给这马乞丐。
久而久之,这马乞丐一看见别人给的吃的和银车经过,就会听从张三同话地去拔掉竹球里的引线。
这个游戏,现在在旁人看来,就是为了训练乞丐应激反应能力设下的一个连环局了。
连饭都吃不饱的老乞丐当然不知道那个总给他玩的球里有什么,只是长年累月被人教的以为在银车旁,拔了线就能拿到馒头。
那时梅香客栈的那个小麻子曾明偶然看见还奇怪,为何张三同总喜欢玩和一个老的都走不动道的乞丐这把戏。
可如今细想,所有人却都只觉得毛骨悚然了。
当下整个衙门里一片哗然。
在这三四个时辰内,三个分散在城内的活炸弹随时就有可能被引爆,就连此前已经派人将其余九个定点锁点安排拆除的督查院那头都被惊动了。
司马准派了人赶紧去找犯人口中所说的鸽子,银库旁的马还有老乞丐的所在,但这个过程,若是草草地去人海茫茫地一个个找,也不现实。
也是这时,那头被江宁府的衙役们额外通知了得知此事,紧急撤出官邸的江宁府督查院各位大人却也差不多都到了。
这数位大人都是留须文官,着一身仙鹤袍,野鸡翎就从江宁府各处县衙不顾安危地就跑来了。
若说这个关头,当众摆官威却也没什么用了,所以连茶都赶不及用,其中那位名叫明鹏的御史大人就先下派了兵马,又难掩焦急地下令道,
“司马准!你速调兵马先将秦淮一带靠近日月升票号的百姓撤离,再寻人备好大量灭火的井水,切不可伤到百姓!一定,一定要先救人听懂了没有!”
这话,这位在一旁已知事情大概,还一心记挂着百姓安危的明鹏大人倒也拎得十分清楚。
如同当年造成死伤无数的猪人劫持案一样,顺天府和江宁府同样是政商交接的重地。
城内一城一墙都不可动摇,不光是中心地带的银库所在,百姓安危。
就光说这秦淮河畔和古城墙上的每一根梁柱,砖石,那都是历经几朝留下来的,一块都动不得。
若是江宁这一次也跟着出了事,事后引起京城中各方震动,怕是他们所有人都要被重责问罪。
…这该如何是好。
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莫不是,这江宁府今日注定也也要和当日的顺天一定因此事为陪葬了?!
这一刻,这个过往阴霾般勾起的自问成了每个人心头的绝望。
也是这时,若说在这场即将引起整个江宁府骚乱之中,最镇定的两个人却也没有属某两个人没有别人了。
富察尔济。
段鸮。
他们俩眼下正并肩地站在那《清院本清明上河图》底下,隔着一段距离一块抱手朝上看着。
二人都没开口说话。
但一个似泰山般不动,另一个似江河般沉稳,却也看不出有一丝慌乱。
相比起旁人而言,从头到尾在一旁没有着急发表更多意见的他们肯定也明白此事本身的严重性。
但与此同时,他们俩心里都明白是一回事。
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江宁爆炸危机中,却也是脑子放的最清楚冷静的。
毕竟这一遭,怕是段鸮和富察尔济两个人自打认识以来,一块经历的案子之中最大,也是最凶险的一场变故了。
因一桩旧案,牵扯出一桩官银劫持后的重大黑幕。
两人自打来到江宁府开始调查此案时,却也根本一丝一毫都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