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来年春到,你我还在,就此一生,可好。”】
【“富察傅玉乾隆五年十二月二十五写于顺天府冬。”】
冰冷的雪地上,漆黑的双眼牢牢地注视着彼此,和段鸮拉着彼此的一只手,感受着两个人这般安静而沉浸的氛围的傅玉说的很认真。
但他的一字一句像是浸透了他的全部灵魂。
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给人的感觉从来最无情不过。
他的全部的一整颗真心,其实早就藏在这一重重坚冰下,是只有经历了磨难后的彻底交托才能感到的火热。
段鸮忍不住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情感,伸出一只手就拉住了傅玉的手,二人身形相仿,从前总是嘴上行动上争斗和交锋更多,这一刻,却又一点不舍得放开。
二人的一整个面部轮廓都锁在阴影间。
一眼望去,下颚之中都打上了完全隐晦的阴影。
段鸮的一双眼睛牢牢地看着傅玉,内里却像是浸透着月光。
他当然不会哭。
因为,在世人眼中心狠如铁的段鸮从生下来不是那样的人,他的血性,他的固执,他的坚定不允许他对另一个人哭。
但他的眼睛好像有点红,那样的红让段鸮硬了那么久的骨骼,心肠,狠心有了第一次地丢盔弃甲。
那种眼神。
很不像那个平常的段鸮。
这真的是傅玉第一次看到段鸮用这样像是在将自己的一切都付诸于他人的眼神看着别人,以至于傅玉觉得段鸮这样的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在他面前和孩子似的哭了。
“富察傅玉。”
“灌醉我吧。”
“今晚,我是你的。”
“带我走好不好。”
“好。”
话落下的刹那,侧过头的二人嘴唇却是碰到一起,他们俩尽可能地互相拥抱着自己。
比过往任何一次都疯狂,肆意也动情,两个人都是一生傲骨,宁折不屈,这一刻却像是情到了深处,已成了火焰,揉碎了心只给对方。
呼吸间,冲动下的火焰再一次燃起,周围有股散不开的,遍布他的后背胸膛,二人的肩膀被对方用手死死摁着,可来自灵魂和精神冲撞的却令人不得解脱。
一种夹杂熊熊烈火的情感释放自他喉咙中渗透出,但整个人的气息身形却又给人绝对强势可怕的冲击感。
被这样对待,段鸮的胳膊和脖子开始泛红,富察尔济咬了一下他的胳膊,他们在心灵和身体的刀剑中拥抱,额头相抵。
他们急需要拥有彼此,这一次,二人却也明白,是彻底地拥有。
将骨头,心脏,血液一点点捏碎,捶烂,被这世道挤压出满身最后一点眼泪,痛苦到尽头,快意到尽头,只留无穷无尽的爱和赤忱。
当夜,二人又一次一起过了。
可在那看不穿,摸不到的浓稠黑暗中,一切化为虚幻漩涡,那汗水淋漓的梦境依稀是一个青色的纹身。
海东青,他的海东青,永远地只属于他,段鸮用手臂挡着自己的双眼趴着尽情地幻想,用另一只手一点点感受傅玉的那个离开太平府监牢时本该洗去,却被单独留下来的纹身。
那地方极其的隐蔽,却也野性十足。
至于其他身体暴露出来的肌肉,则是属于成年男性的那种极度优越线条,他们一起躲在只属于二人的看不见的一个地方,相拥,重叠,沉沦,只把这张面目完全地暴露给这张人看。
无所畏惧,心怀赤诚,一旦彻底地认定彼此的归属权了,就将自己的全部都毫不保留地展露给对方,空气中,熏得二人如山河江河汹涌对撞。
阴影之后,烛油滴落,浸透男人后背汗水一丝丝渗透出皮肤,盛放在无边无际的夜晚之中。
眼前是红黑交织,迷幻而失真。
他们都在将自己为彻底为对方而彻底灌醉。
毕竟,只有醉到,疯狂了骨子里,他们才能如此为彼此彻底沉沦,疯狂,化为对方的心灵奴隶和野兽。
“傅玉,傅玉。”
“富察傅玉。”
“阿玉。”
到了这个时候,一只手勾住脖子,倾斜着身子凑近傅玉的耳朵,彻底释放了自己凶狠本性的段鸮像是着了魔似的抱着这人呼唤的名字。
这一刻,二人交叠的身影欲而狂,他们都是强大不可侵犯,从不被欲念沾身的人,却又保持着对彼此欲言又止的暧昧,明知故犯的可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付诸真心,直白激烈而又诱惑。
“段鸮。”
“段玉衡。”
傅玉被他抱着,却也像是在替他确定彼此的姓名。
“…阿玉。”
起初还有几缕绑着,到底被冲撞到彻底松散下来的辫子一丝丝因拥抱触碰耳鬓厮磨而牵扯缠绕,这不断随着彼此的身体向下沉沦的梦境中一片白茫茫,一双影子渐渐与那漫天飞雪交融在一起。
当晚,他们恍惚间好像就这样做了同一个梦,山河浪漫之下,再没有比这更好地一场肆意热烈的奔赴了。在这梦中,头顶的鹅毛大雪依旧在下,段鸮站在对面,富察尔济一步接着一步,两个人正在不断走向彼此,他们知道彼此是什么样子,但他的心却仿佛在这一刻听不见这世间万物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