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段鸮虽看在家正常沐休。
但其实就如京中许多人之前内心观望揣测的那样,他这位南军机未来最可能上位的一把手一朝回来也是需得做不少准备的,因这不仅仅是他的第一次公开露面,也意味着他能否将自己心中一直所设想的一切筹谋到此全部挥洒和施展开来。
他的为人,即代表着南军机的为人。
他的立场,也代表着南军机的立场。
而当他的人一步步走进来,左右两侧,段鸮所熟悉的各方已经都在偏所内安排好的一张张红木雕花座椅上等着议事开始了。
上首,是当朝刑部尚书,那苏图。
左右两侧另有户部尚书和侍郎,工部尚书和侍郎,和分管京城户籍,经济,民生的六名名地官大司徒。
那位名为那苏图的老者是出了名的半生戎马,不通情理,若今天刑部来的是其他人,段鸮却也不必专门注意他,问题就在于这位那苏图应当是不太喜欢他的。
因当年五猪人案,收押他的就是刑部。
那苏图本人当时是主力认定他有罪的人,而更巧的是,昨夜有个人也提前和他说过一点,那就是那苏图跟海东青也不对付,换句话说这一次配合调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那苏图的问题。
“明天会是场硬仗,因为这位那苏图大人第一个就不会照着寻常路数来。”
这话倒也听着有点意思。
段鸮这辈子就没怎么见过按寻常路数来的人,一时倒也不动声色地就顶着众人的注视坐下了,他坐下的那一刻,本就暗流涌动的官员中也是静了下。
随后,抬起胳膊搁在椅子上端坐着的傅玉,段鸮,还有满满当当一屋子的议事官员们只见一位刑部侍郎站起来就开始陈述道,
“今日之议事,主为商议四起案子。”
“据杭州,和江宁,还有松阳捕快三日前上报京城刑部的邸报,已知全国各有三起案子都和顺天府的通天叟事件扯上了冥冥之中的关联。”
“第一条线,在杭州,乃是平民信息大规模泄露案。”
“第二条线,在江宁,乃是一人被举家泄露户籍档案案。”
“第三案,在松阳,乃是信息交易网被反向捕捉案,据称,有一伙人对外自称天都男子,实际常年从事行骗女子,骗财骗色,谋财害命之事,他们最出名的一点在诱骗良家女子后就会故意逼其自尽,还会将和其定亲后女子的画像出卖给通天叟这一暗网中。”
“而最至关重要,也是发生在三日前的第四案,在顺天,也发生了一起和通天叟息息相关的案件。”
“在这堂堂紫禁城之中,守卫森严,一名镶黄旗固山贝勒斯尔达家中的多罗格格被绑架消失。”
“受害人,名为瓜尔佳氏·和媛格格,镶红旗,年方十七,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大报恩寺的马球场,当时她的身边有四名仕女,和固山贝勒家的护卫,但和媛格格依旧消失在了马球场。”
“她作为商品被公开挂出来的个人画像经由内务府开始秘密调查,但始终并未收到任何关于她生死。”
“七天后,据官府线报,我们得到了一条线索,而这条线索恰恰再一次回到了自活佛入京结束,频繁在这一个半月内大规模活动的通天叟身上。”
“和媛格格作为一名不可能接触到太多人的宗室女子,一位身份尊贵的多罗格格,却在消失通天叟上‘公开标价’,而关于她身上的这一桩黑暗买卖,被标价为——”
“四十四万两白银。”
大概是说到这儿也意识到此案情节之严重恶劣,在这场议事上做着案情陈述的这位侍郎大人说到这儿,面对着眼前坐的满满堂堂的中央官员将口中话语微微停顿了。
“这伙恶徒对外宣称,只要,谁愿意最后交出这作为拍卖价格四十四万两白银。”
“这世上的任何人,无论是商人,走卒,黑道,官员都可以从通天叟的那一张秘密暗网中将这位多罗格格买下。”
“这位多罗格格人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们暂且无从得知,但这一笔血腥而可怖的人肉交易背后,却在另一条线索的出现下变得更为扑朔迷离了。”
“因为,就在三日前,朝廷收到一条线人的密保。”
“和媛格格的一只已经被大面积焚烧过扔在内城水渠底下的旗鞋被官府发现,在鞋跟处黏着一张纸片。”
“而这张竟未被完全焚烧后的纸上,竟然存在着受害人和媛格格用用鲜血涂写下来的一句求救和半根断指。”
——【“我在,‘圆’里。”】
第四十五回
【“我在, ‘圆’里。”】
这一句神秘无比,如同从黑暗世界中向常人这一边发出的最后求救, 一时令整个被震惊到了的议事会都陷入了一阵有些异常的骚动。
随着偏所纸窗抖动了下,室内有人来回去走动的气氛也越发凝重,里头众人快速翻越手中卷宗,和十多位官员之间因案子而展开交谈的声音也陆续传出来。
今日太和殿的这一场重要议事会还在继续。
但关于在差不多同一时间点,全国四个不同地区的四起案子突然一次性爆发的谜团。
以及如何利用京师中现有的人员和及时营救那位被公开标价的多罗格格也成了所有人要讨论的一个重中之重。
因百姓的户籍泄露和绑架案多少都涉及到了个人户籍,还有各环节城防布局等问题, 所以今日来的才不止是主案的刑部, 还另有本身掌握着京城乃至全
国户籍信息的户部, 以及对于顺天府各年工程概况了如指掌的工部。
但这三个今日参与议事的部门中,要说真正能掌控这一场大局, 还是掌握了刑司大权的刑部尚书那苏图, 以及海东青和南军机三方。
“人从马球场消失, 我看该彻查马车和马匹来往。”
“马车内若是藏人,根本过不了金水桥城门, 人就是这么一下子凭空没的。”
“我看, 此事还得先确定是否是人口拐卖,还是蓄意勒索,这寻常匪徒怎会有本事设下如此一局,这想不通, 实在令人想不通!”
这各部官员之中众说纷纭的,一时间倒也没个明确的说法,对此, 一身石青色官服的傅玉,跟一身深蓝色官服的段鸮也一起坐在下方,手里各自拿着一块笏板在撑着头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