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他们俩往一旁看看,刘石崖面无表情地往地上数了数,又从那堆在墙角乞丐遗漏下的饭碗里找到一个已无人要,还沾了灰的碗才敲了敲道,
“过去差不多七天,这只碗掉在这儿都积灰了,却没人发现,也没人报官。”
“那个受人指使的流浪小子确实和你说的一样,是透明的。”
“但这个唯一可能知道线索的‘透明人’孩子,也跟着不见了。”
“线索,到此彻底断了。”
——这下,那一根疑似带走了和媛格格,来自暗网世界的‘蛛丝’,真的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彻底断掉了。
第四十八回
那个神秘的‘透明人’, 也就是,原本此案中的最重要不过的一环,那个受人指使的流浪孩子竟然也跟着失踪了。
不仅如此, 根据现场遗留下来的仅有的蛛丝马迹,这个尚且不知具体面目的小孩子如今的下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因马球场和顺天府其他地方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之处即在于。
马球场一带, 因人口变动大, 并非是官话普及区域,此地兴建于前朝, 除中央养马圈起来供宫廷使用的封闭马场。
外部,沿街,那些彼此方言不通, 鸡同鸭讲,身上还有着各种诸如烂疮, 口哑,耳聋等疾病的乞丐们之间除了比划很难有深度交流。
透明人, 也许是一个新来的流浪孩子。
也许从前并不在此处乞讨, 是后来随同乡才到这儿。
因此,当这个失踪的小孩子和其他的流浪孩子在一起时,其他人只将他们当做一个整体,不会觉得他很突兀。
当他作为一个拆出来的个体时, 这个小孩就是一个透明人, 根本无人在乎他的生死,他也没有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这也正是,最初想出这个办法的真凶的高明之处。
小孩子, 代表着不具备威胁性和可操纵性。
流浪者,则意味着他的死没有任何人会去注意。
而不同于和媛格格这个认知,实施犯罪的人本就是一个没有名姓,死了也没人知道的流浪儿,那么在其彻底从这次事件消失后,这一次,就是彻底地断了外部可以找到绑架者和被绑架者的直接线索了。
这样一场大起大落的转折,让当下关于和媛格格如今深陷于暗网中的生死之谜,又只剩下了那一句关键性求救可以仰仗了。
原本,找到了那一个流浪孩子,就等同于说是锁定了绑架和媛格格进入暗网的源头。
可这一变故,令原本可以向下追查的节奏不得不再一次停下了,因为这个根本无从寻找的小流浪儿一旦离奇消失,令这一起公开被标价的多罗格格案的追查再度陷入了一场僵局。
而为了能好歹寻一些这‘透明人’最后留下的线索。
根据户部那头登记的临时通牒,傅玉和段鸮干脆以方言居住区来划分了一个区块,又挨个周围试图再度取证,马球场正北后门的一个封闭养马地是一处。
这一块养马地住了不少回民,回民中多有姓马。
所以才圈了一块地方住在这养马地中,而除此之外,这里的建筑在经过两代君王的发展后亦有自己的特色,最知名的一点就是多用白色,而结构和中原北方地带不同,会有特殊的几何图形出现。
而虽段鸮是不会打马球,但傅玉会打,而且他似乎还很擅长。
“你会打?”
所以这一日,混在这马场之外,穿的比往日里要朴素许多的段鸮见回头问问自己身后这人。
“还行,只算是会吧,这周围不止是百姓多,流氓也多,很容易有赌钱打人的事发生。”
见他这话倒也回的吊儿郎当,傅玉长发扎着垂在脑后,一身对襟半截褂躲在巷子里,两只手也是搁在膝盖上不动,若是扮这四九城的顽主,他也是真是一把好手了。
“要不要进去打一局?”
“走,试试。”
段鸮虽不怎么会打,但也不至于让傅玉手把手教。
因马球这东西本是根据个人马术而定。
赶上这一块闲置的马球场边上有一大块空的,他们俩就这么随手翻了木栅栏进去了,而进去后,眼看马球场外有一个球在杆子底下满场飞,两个人倒也四处转悠了一下,又各自对着从这个视角看去的周围构造不同的那些民宅建筑眺望了起来。
他们今日是来找人的?不,他们其实是来找‘圆’的。
因按照和媛格格留下的求救,‘圆’这个形状,本该是她最后所能看见的唯一标志物。
可光是这么用眼睛去辨认相符物体形状,马球场周边,除了地上这一个个能让人一眼看到的马球是‘圆’的,一时真看不出就近哪里有符合像‘圆’或是和‘圆’类似的建筑。
可巧,他们俩正在外圈后门口又撞上了一个带着白帽子,小胡子的门房兵丁,又借着傅玉这一身混迹于各种流民之中的熟练劲攀谈了几句。
“嗯?有点面生,是不是不常来,你小子叫什么?”
“是,小的叫尔济,傅尔济,家里早不行了,若不是有亲戚接济,我怕是早饿死街头,连口麻叶水烟都没得抽了。”
“后头的是我兄弟,我们俩平常就玩得好,所以过来转转。”
说着,傅玉给那门房兵丁看了看自己的眼睛的旧伤,露出丝无赖表情的他一身市井流氓的打扮,将双手揣在冬袄子之中,叼了根草芯子就蹲在了这马球场外往下接着唠。
“我看你倒有双练家子的手。”
爽朗的门房兵丁回答道。
“是,小的是和人时常练过两招,往常铁匠营那头认识两个兵丁,常在一块往小校场上打马球,头回天上场就将一个绿头兵的眼睛打瞎了,后来便开始与人四处瞎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