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山大殿上,原本金碧辉煌的堂皇装饰,全部都被撤出,放眼看去,尽皆都是灰,黑,白等素色。
满堂朱紫,星冠羽服,也尽数变成灰白的道袍,粗衣麻布。
然而此刻,作为蓝海域首府治所,也是星将大祭司生前刚刚抵达的主政之地的无忧山上大殿中,除了沉痛与悲愤之外,却是莫名地多出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一身灰白道袍的星族新晋大能星桓,满脸沉痛,默然跪坐在主位旁边的蒲团上,双目紧闭。
几名气机深沉的灰衣侍卫披甲带刀,立在不远处。
而在对面,是几名同样灰衣道袍,批布挂麻的修士跪坐。
在他们背后,是一大群远比星桓近卫更多的护法高手。
再下方,是群臣默立,垂首低眉,大气也不敢喘的模样。
无形的气势,就这么在大殿上首,隔着一方空悬宝座的地方激烈交锋。
不,准确来说,应是星桓对面的修士,对着他或怒目而视,或满脸警惕,或提防抗拒,以不同的心态各自注目,但星桓却始终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对他们诸般表现毫不理会。
此时,星桓已经是半步长生的大能,对面那些,虽然是各方分支的豪强领袖,但却只有道境六重巅峰的修为,毕竟还是远逊于人。
然而,即便是半步长生大能,也并非纵横无敌,以他资历,威望,所拥有的底蕴,更是难以统御诸天星族,这些各大分支的豪强们,仍然牢牢地把持着自己手中的权柄,紧守利益,绝不会因为他是半步长生大能,就无条件对其纳贡称臣。
这些豪强家主,巅峰高手,都有各自的底蕴,甚至不乏对抗大能的手段,真要逼急了,就连一些实力较弱的大能,都不是其对手。
好巧不巧,星桓就是属于那种新掌本源,晋级半步长生的较弱大能,否则也无人敢给其脸色看。
“诸位,诸位,万万不可伤了和气……”
一名年迈发白,看起来已经非常苍老的道境五重修士,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但却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是不时目光投向星桓,又投向各位豪强高手,满脸希冀。
“算了,茂老,他们是不会听你说话的,你虽然贵为大祭司亲兄,可现在就连大祭司都已经遇害,他们又怎么会理你?”一个冷漠之中带着讥诮的声音,无情地讽刺道。
“住口,张甸,大祭司一世英名,岂是你能侮辱的?”另外一名殿中的修士站起身,开口呵斥道。
“嗯?我说什么了,我怎么就侮辱大祭司英名了?图厌,不要血口喷人!”事涉大祭司,刚才说话那名修士也无法淡定了,目光转过去,冷冷地看着他,凶狠说道。
“两位统领,你们莫要失仪,这里可不是用来吵闹的地方!”另外一名白发老者急的直跺脚。
“算了吧,方老,刚才他们可是连大祭司灵前都吵过一遍了,回到这里,又能罢休。”
“哼,道友这话,本统领可不爱听了,什么叫吵,我们这是据理力争!”
……
终归有资格说话的,不是大能,就是豪强,至少也是有名有姓,资格又老,或者出身尊贵的那一帮人,至于殿下,更多的星族精英,大军统领们,就只好当木头人了。
不过他们虽然自认没有资格说话,也仍然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事关大祭司陨落之后,无忧山应该由谁来入主,更延及今后大势,星族一方,应该由谁来主掌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但关系着众人前程利益,一族的兴衰荣辱,更关系着整个诸天大势的走向。
若能抓住机会,可以谋取的东西,简直太多了,但若是相反,在这次事件中落后于人,今后恐怕就要长久受人压制,甚至卷入乱世漩涡,不能自主。
原本他们还没有如此深刻的体会,毕竟星将大祭司修为高深,实力强横,又有足以统御一族的智慧与威望,众人虽然各有局面,但只要一心团结在其麾下,便能支撑起整个星族势力,并不需要多虑其他。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他们都是懂的。
但随着星将大祭司一死,之前所信奉的许多东西轰然崩塌,便是连这些人中之龙的星族精英们,也终于开始惶恐了。
他们看到了利益,看到了权力,也看到了恐惧。
时值乱世,就连星将大祭司这般的人物,都要任人宰割,自己岂能逃脱?
若是不能抓权,由得其他人去乱搞,下场岂不更惨?
一时之间,整个星族内部大乱,诸强各自表现不一,这才造就了如今这个局面。
平心而论,在场都是星族高层,一心绥靖,关起门来保平安的狭隘愚蠢者几乎没有,所有人都知道,诸天乱世将至,必须紧抱成团,才能赢得更好未来。
但和所有纷争闹剧一般,绝大多数的星族高层都认为,只有自己这一方,才能给星族带来希望,其他谋虑权位者,都是罔顾大局的小人。
于是,各方都纷纷搬出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包括祖制,人心,实力,底蕴,财富……各自比拼,希望能够压过对手,一统星族。
但他们又不是星将大祭司那般的人物,如何能够当得?
“本座无能,不能力压群豪,反叫本族陷入纷争,愧对大祭司!”
无人注意到,星桓虽然跪坐一旁,闭目不言,但是紧握着按在膝盖上的手掌,已然是关节青白。
一股无形的杀机,悄然在他心头升起。
“还有季孔星,大祭司之死……分明就是有人要毁我星族根基!此等大敌,本座不能对抗,甚至发现他们踪迹的本事都没有……”
“本座无能,真是无能啊!”
星桓身躯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内心痛苦,难以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