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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入夜,九点钟。</p>
萌萌正在准备给三个小调皮准备洗蓬蓬,水已经放好了,可三个小调皮竟然光着屁屁,在屋子里跟妈妈阿姨捉炒家藏,非要做一番入浴前的越野赛。</p>
只见光着屁屁的小包子,在逃过了保姆阿姨的爪子后,一路奔向了书房的方向,正巧碰到书房门打开,就要往里钻去。</p>
“啊呀,爸爸!”小包子一下被父亲拎了起来,对上父亲暗潮汹涌的眼神吓了一跳,小脑袋一垂,就朝爸爸怀里拱去撒起娇来,“救命!妈妈要强我们。”</p>
本是一腔沉怒的厉锦琛一听这话,莫名的心头气就散了一大半,接着又一只小肉团子抱住了自己的腿,仰着小脑袋反子,叫着,“爸爸,救命!救命屁屁……”</p>
正是小豆豆姑娘。</p>
好在女孩子还有点儿自觉,没有打光胴胴,还穿着一间粉红的小褂褂儿。</p>
厉锦琛心头一震,俯身将小女娃抱起来,重重地吻了吻那张可爱的小脸。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张从未长开却已经消然逝去的小脸蛋儿,呼吸变得沉重了许多。</p>
“阿琛,哎,你可帮我把他们逮回来了。咦,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萌萌过来将小调皮们抱走,就敏锐地发现男人穿得很正式,一副要外出的模样。</p>
“嗯,太子爷那边有事儿。一会儿就回!”厉锦琛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搂过女孩的脑袋,俯身吻了吻,又深深地抱了一抱。</p>
萌萌感觉到,男人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同,想要说什么,但他已经大步下了楼去,很快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汽车引擎声。</p>
这么晚了啊!若是换了以往,太子爷的召唤,他也会拒绝的。若非特别紧要的事情……可是,真的是太子爷的事情吗?在白天发生了那么一场刺激的大戏之后。</p>
但萌萌不及深思,就被房里尖叫的小调皮们吸引了回去。</p>
……</p>
厉锦琛连夜到了宪兵部,这里是专门审讯犯罪的军事人员的部门。</p>
温泽和贺英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两人一看到他来,都颇为激动地冲了出来。而这一次非常特殊的是,温泽冲在了最前面,一把狠狠抓住了厉锦琛,声音簿哑地喝问。</p>
“哥,你说,真正的小豆腐就是被易振海害死的?!是不是?”</p>
贺英琦一下扔掉了手中的纸杯子,骂着,“该死的,早知道是那龟孙儿,我早就掐死他,戳死他。这个老混帐,老畜牲!”</p>
厉锦琛的面容宛如雕像般紧绷着,门口的风极大,夹着雪,看着门下一盏暖黄的灯光,让他不由就想起了那个春寒料峭的夜,一个脆弱的小生命就那么沉寂在自己的掌心。</p>
良久,他才吐出一口气,仍觉得胸口闷疼得厉害,“是他!”</p>
他拔开两个小兄弟,大步走进了房间。</p>
温泽和贺英琦对视一眼,也追了上去。他们两人本来是什么都不太清楚的,一直以来只以为是姚谦和易振海因为名利问题的争斗,没想到之前易振海将一切罪责推到妻子周玲身上后,竟然反过来抹黑姚谦,更扯到厉锦琛身上,说于美萝母女是被姚谦故意放进来,来找他霉头的。这一闹,姚爸爸就关不住火气儿,将那孩子的事情吼了出来。</p>
在场的审讯员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他们两是知道当初孩子突然性命垂危,在医院里抢救了一天一夜的事。</p>
随后,两人就听姚谦说出了事情真相。可苦无直接罪证,加上这厮狡诈异常,几乎没留下任何蛛丝蚂迹,而今还如此嚣张狂妄地要反告姚爸爸和厉锦琛,两人当场差点儿就动手了。这会儿会在门口守着,也全是被宪兵给赶出来的。</p>
厉锦琛走在前,宪兵们看到后面跟着的两个愣头青,想挡,也被厉锦琛一句太子爷的关系给挡开了。</p>
一间一接一间,直到那房间里大声的申辨声近在耳边,他推开门,就看到了还在玻璃那一头,大叫冤枉的家伙。而玻璃这一头,是宪兵部的审讯员,还有姚爸爸,和伍同方。</p>
“阿琛,”姚爸的眼还泛着红,“我,还是我没用。这个该死的混蛋,他竟然可以如此无耻,把一切罪过都扔在了一个女人身上。而周玲她偏偏……”</p>
伍同方也上前道,“队长,咱们的证据可以指证他。不过,我知道您和叔都希望,那个畜牲能亲自认罪,否则……”</p>
难平姚爸爸几十年的失女之痛,难平厉锦琛骤然失去唯一女儿的恨。</p>
那个审讯员走了过来,伸手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厉锦琛皱了下眉,才伸手与之相握。因为,这个审讯员是之前太子爷提过的一个特别的家伙,本来其刑侦能力应该是在警察系统的,不过一些特殊原因,暂时猫在了宪兵部。</p>
“厉队长,”显然,这人也十分清楚厉锦琛的另一个有名的身份,对他用了尊称,道,“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可以给我看看你们调查的资料吗?这种情况我处理过很多次,有一些法子让他亲口认罪,并不难。”</p>
厉锦琛看着这审讯员,好半晌,点了点头。伍同方立即将皮夹里的资料,摆到了一旁的铁桌上,摊开一大撂,其中不少竟然是二十多年前的资料。</p>
审讯员一看那资料,眉头一皱,眸色变得锐利而深邃。</p>
温泽和贺英琦也非常好奇,围上去一看,俱都低呼一声。尤其是贺英琦翻开一份死亡说明,由于年代久远,拍的黑白照都不太清楚了,但是仍依稀可见那事实的可怖。</p>
“妈的,这龟孙子竟然从我才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害人了?!”</p>
温泽抢过资料一看时间,“那时候我五岁,你三岁,姚叔家的女儿才刚出生,尚在襁褓中。我看过那孩子,你太小了还记不着。那,就是那年……”</p>
厉锦琛站在玻璃隔音墙上,看着里面一副老神在在的易振海,面对审讯员丝毫不惧,甚至开始拒绝回答问题了。</p>
易振海说,“同志,我说的已经是全部事实。这件事,其实真正应该算民事案件。那是我妻子和于女士之间的恩怨升级,造成的这种不好的后果。我承认,在这件事上,做为男人我非常失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跟我妻子谈谈。我们都不想将这件事情扩大,这样对部队的形象也不好。我已经犯了错,我也不会逃避。只是希望组织能看在我曾经也是一名卫国卫民的军人的份上,让我和家人好好谈谈……”</p>
易振海竟然已经开始使起了苦肉计,博同情,借机转移审讯员的注意力,好让自己逃去罪嫌了。</p>
厉锦琛一拳砸在玻璃上,几种咬牙切齿。</p>
其他人震惊地看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向来冷淡从容的男人身上,竟然有如此深重的杀气。</p>
……</p>
那时候,在宪兵部的另一间房里,等待提审的还有易家的两兄妹。</p>
易素素从进来之后,就团团转着,想办法,想要救出父亲和母亲。</p>
“我相信,我绝不相信爸妈会害那两女人。要是真有这心,他们多的是机会,哪会折腾这么麻烦。”</p>
易素素咬着唇,回头又摇晃兄长的手,“哥,你到是快想想办法啊!”</p>
易修平在沉默良久后,抬起头,目光却是朝屋子的四向看了看,“素素,不要乱说话。这里不是咱家,这里是宪兵部。一个弄不好,爸的名声坏了不要紧,但还不至于开除党籍,顶多就是私生活作风有问题,留待检察。最后,他可以引咎辞职,回家也能安享晚年。要是你乱说话,恐怕……”</p>
易素素也听出了兄长话里的警告和威赫,咽了咽口水,朝四周看了看,凑近了兄长,压低了声音地说话。</p>
只是两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外人的监控之下,就算易素素拿张小纸条写小抄,也逃不过监视者的眼眸。</p>
“可是哥,现在那两女人不要命地跑到大首长们面前告御状啊!万一要是真中什么毒……”说到这里,易素素自己都有些口气不稳,可是她除了心虚,并没有任何的愧疚,“咱妈怎么办?刚才我看到,他们好像把妈关进房间里了。”</p>
易素素立即冲到门边,打开门,但立即就被门口站着的宪兵给拿枪挡了回去。她说想要见母亲,却没人理睬她。她再叫再耍泼,却引来了一个有肩章的人。</p>
那人说,“易小姐,请您尽量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样对令堂令尊,都会有好处。否则,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让审讯组的人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大家都会非常遗憾。”</p>
这话说得轻柔,可底下暗示的利害关系,可真是字字句句戳到人心。</p>
易素素不满地还想嚷嚷什么,又被兄长拖了回去,重重地喝斥了几句,她心里就极度委屈起来。想自己这么努力地在为家人绸缪,可是看兄长的样子,却总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p>
“哥,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啊?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弄死那个小贱人!”</p>
“易素素,你给我闭嘴!”</p>
易修平的手都扬了起来,吓得易素素瞬间苍白了小脸。</p>
他们兄妹的感情其实一直都不错,兄长年纪比妹妹大不少,性格沉稳,很受妹妹尊重的。可就是因为感情太好,这一番动作,更让易素素落下泪来。</p>
屋里瞬即变得安静了许多。</p>
而就在这时候,房门又被推开了,兄妹两却都没有去看来者何人,那人立即关上了门后,上前就把易素素从地上扶了起来。</p>
“唉,修平,素素,对不起,我现在才来。为了进来看你们一眼,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唉,真没想到事情竟然闹成这样儿,早知道我就该看着点儿。也不至于……”</p>
“周大哥……”</p>
易素素见来人竟然是周恺,眼泪又唰唰地往下流,绞着手指什么也不敢说了。</p>
易修平见来人,也是皱了下眉,没有先开口。</p>
周恺说,“你们不用担心,宪兵部虽然管得严,不过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你们不用担心有人会监听。现在,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表姨她,真的杀人了吗?”</p>
易素素刚想说什么,就被兄长的目光给瞪了回去。</p>
易修平说道,“之前你也知道,我妈和素素跑来帝都的目的。之后,虽然我送了她们回去,没想到,唉,素素这个急性子又撺掇着我妈回了帝都,她们一直在监视那具曾美丽。那个于美萝我没有直接接触过,但是,听素素说的情况,这个女人不简单。刘叔之前给我们透露了一些消息,说于美萝之前在涪城那边机关办做事儿,后来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双归了。但是,没过多久就被人给弄了出来,她就直接跑来帝都找我父亲了。她又是我父亲的初恋情人,当年就没争赢我母亲,后来估计是发现她的女儿认识了我父亲,还怀了孕,就想借机敲诈,这个她自己录的音频资料里都爆露出来了。而且她还跟我母亲讨价还价,我母亲只是想息事宁人,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哪知道她狮子大开口,就她白天的表现,都可以猜出她对我母亲说过多么龌龊无耻的话,我母亲那个人……唉,要不是对方太过份,她绝对不会做出害人性命的事儿,她是连鸡都不敢杀的人……”</p>
易素素开始听着,还一直点头,但后来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p>
易修平继续说着,“爸肯定和谋害那母女两没有什么关系。爸在那段时间,都忙着部队里的演习,哪有那么多时间啊!他们母女两想要含血喷人,还得拿出证据。只是母亲这里……唉,母亲根本就不该留在帝都,我想,她也是害怕于美萝那个女人抢走父亲,女人的心思……”</p>
周恺听罢,立即道,“唉,如今看来,伯父的问题不大。只是伯母恐怕……”</p>
“不,妈妈没有罪,有罪的都是那两个贱女人。根本就是她们自己想要害咱们家,妒嫉咱们家庭幸福,那个曾美丽当初和妈谈判的时候,还说要我妈离开,她要当正室。哼!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p>
两个男人听得也是眉头一皱,却没有接话。</p>
周恺随即说,“曾美丽的身上,的确已经查出严重的毒素,是真的活不过几个月了。”</p>
“活该,那个贱货!”</p>
周恺摇头,“不仅如此,在孩子的遗体上也查出那种毒素。最麻烦的是,现在那个叫马涛的小伙子竟然也反咬你母亲一口,说你母亲也拿钱贿赂收买他,让他假认是孩子的亲爸。我想表姨之前是希望让这人站在咱们这边,可惜……”</p>
人心难测,世事难料。</p>
易修平说,“那现在,保住父亲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p>
周恺想了想,才道,“现在表姨已经认了罪,而且她还承认了是自己亲自开车将人推下悬崖的这件事,蓄意谋杀未遂,这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因为一切的罪证,全部指向了表姨。唉……”</p>
易修平最后道,“那,现在就只有这样了。”</p>
易素素突然惊叫起来,“什么叫只有这样儿了?母亲只是谋杀未遂,那毒根本不是母亲放的。我们见到曾美丽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有那种脓泡了好不好,那怎么……”</p>
她的话嘎然而止,双眼大瞠,仿佛是瞬间想起了什么,明白了什么,脑海里除了父亲一惯慈和亲切的笑脸,还有父亲的副官的低调身影。她张着嘴,看着两个显然已经是心知肚明的男人,猛然间退后几大步,露出的都是不敢置信的眼神儿。</p>
易修平立即起身,上前去抓妹妹,“素素……”手却被一把打开。</p>
易素素喘着气,却仍是叫了出来,“你们,你们明明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可是你们竟然,竟然狠心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妈妈头上。妈妈会留下来陪在爸身边,也全都是为了保护爸爸。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啊?!”</p>
“素素,你先别激动,你听我们说……”周恺也想劝一两句,可是素素却立即冲向了大门。</p>
易修平双眼一睁,冲上前去抓人,大门刚刚被易素素打开,又被砰地狠狠关上,易素素想叫,可是嘴就被兄长牢牢地捂住了。她惊恐地看着这个从小到大都对她宛如父亲一般疼爱的兄长,现在竟然做出这般行迳。</p>
“素素,你听我说,现在,咱们只能尽力保住一个算一个。妈自己心里非常清楚,她是自愿扛下一切,就是为了保住咱们这个家。要是爸倒下了,咱们家就完了。我和你,未来的一切也都会被打上一个可耻烙印。妈会这么做,全是为了我们,难道你还要让妈伤心吗?”</p>
易素素满脸泪痕,使劲儿地摇头,可是易修平捂着她的嘴,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p>
她无法置信,兄长竟然选择了牺牲自己的亲生母亲,救一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即使那个凶手还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她想说的是,自己愿意去顶罪,因为是她拉曾美丽坠楼,才坐了轮椅的。她愿意替母亲分去一部分罪责,甚至可以说她悄悄下的毒。可是……</p>
这一刻,她没有说出口的愿望,全被兄长那狠辣而自私的行迳给彻底击溃了。</p>
……</p>
那时候,在另一间屋子里。</p>
厉锦琛,审讯员,姚爸爸,温泽和贺英琦,都看着屏幕里的画面,还有通过特殊的收音器传来的那些激烈的争执声。</p>
到此,姚爸爸轻叹,“易振海的这个儿子和他,还真是像极了……”</p>
不仅容貌,连性格都是那么趋利避害,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为了自己的前程,宁愿牺牲掉自己的母亲,还要将妹妹控制在手。这种妄顾人性和人命,只图名利在手的心性,当真是太可怕了。</p>
审讯员对厉锦琛说,“你找来的这个人,倒是挺有法子的。这么快就让他们吐实。不过这里的内容,还是不足以直诉易振海。”</p>
厉锦琛说,“很简单。家属享有探试权,在没定案之前。让他们见面!”</p>
温泽和贺英琦一对眼儿,不言而喻,要让易素素跟她母亲见上面,或者看到父亲,逮不准还能撕开好多假面具。顿时,二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想要出去动手脚,但被审讯员给叫住了。</p>
审讯员一笑,“你们也别太心急。这么快就出招,难免引起怀疑,这事儿,我来安排吧!”</p>
他要转身走时,厉锦琛突然道,“我要和那个人,单独谈谈。”</p>
他的手,指向的正是玻璃墙另一边的易振海。</p>
……</p>
易振海一看到进来的是厉锦琛,手就紧了紧,却又立即恢复了原态。</p>
厉锦琛知道,这个老狐狸,就是这个时候了,竟然也能保持如此冷静,为自己谋取退路,当真是相当有本事的。</p>
两个男人,一个依然一副老神在在地坐着,另一个站在桌子这边。</p>
四目相接,那种无声的压抑和抗衡,也让隔着玻璃的众人不由得摒息以待。</p>
贺英琦有些待不住,肘了下温泽,“喂,你说哥这到底是干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