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宋橙菲,我爸出事儿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哑,不像他以前骂人的时候带着嚣张的语气,也不像他在自己面前表面不服气,暗地里嘟囔的声音。
有点无措,甚至有些颤抖。
正是五月底接近六月的时候,鲜花零落,枝芽抽展。
宋橙菲想,在向北接到那通电话之前和之后,一定会在他的命运轨迹里留下一道深刻的印记。
那叫成长。
当时正好处在赛季晋级的关键时期,而且第二天就有比赛。
他一旦离开,造成的后果是属于整个团队的。
他说:“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爸中午的时候在楼梯口晕倒了,脑出血,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宋橙菲,我……我现在脑子有点儿乱,我怕我妈在医院一个人应付不了,你能替我去看看吗?”
宋橙菲马不停蹄地订了票。
得知自己父母也在医院的时候,她特地给向北打了电话说:“向小北,你还记得你当时为了去打职业和你爸差点打起来的事情吗?他虽然这几年什么都没说,但他一定希望你赢。所以不要紧张,好好比赛。”
他轻轻“嗯”了一声。
宋橙菲赶到医院的时候,是晚上,手术刚刚结束。
她妈陪着向妈妈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她爸出去外面买吃的去了。
向妈妈说:“手术很成功,但医生说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宋橙菲印象中的向妈妈一直是时尚、优雅的代名词,即使小的时候戳着向北的额头骂他小崽子的时候,嘴角都是带着笑意的。
但是此刻在医院走廊炽白的灯光下,向妈妈的脸色白得不像话。
“阿姨,向北说明天比赛完他就马上回来,叔叔不会有事的,您放心。”
宋橙菲她妈也在旁边说:“是啊,医生都说不会有大问题的。”
向妈妈拉着宋橙菲坐在自己旁边,叹气:“白天我也是被吓到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正是比赛期,但他们父子脾气都犟,谁也不听谁的,加上见面机会少,一出事我第一反应就是给他打电话。”
当天晚上,几个人都在医院等着。
直到医生下达了度过危险期的消息时,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宋橙菲给向北发了消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第二天,宋橙菲让自己爸妈都回去了,说她和向妈妈在医院陪着就行。
向北到的时候,是下午四点。
他背着个黑色单肩包,风尘仆仆的样子。
当时的宋橙菲正准备去打水,两人在走廊里同时止了脚步。
“你……”宋橙菲正准备开口说话,向北就突然走上前,毫不迟疑地把她拥进了怀里。
他用了不小的力气,闭上眼在她脖颈处轻轻呼吸。
“消息我看见了。”他说。
宋橙菲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去病房看看吧,叔叔现在没什么事了,只是还没有醒,他醒来要是看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向北“嗯”了一声,放开她去了病房。
宋橙菲便没有进去,而是去了住院部的楼下,给他们一家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宋橙菲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出神。
向北下来的时候就刚好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远处的夕阳沿着天际线一点点消失不见,旁边三两小孩儿嬉笑路过,残阳在女孩子的脸上打下光影,朦胧间有动人心魄的美。
他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直到这一刻,向北终于承认,他是那么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故作讨厌,也不是口是心非,真真切切,从头到尾。
恍然间想起初中的时候一件小事情,他那个时候在学校被一大群男生簇拥追捧着,每天跟个小流氓一样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去逗小姑娘。某天有人说隔壁班有一个特别乖巧又漂亮的女孩子,他一被怂恿,就跑去堵了人。
结果,宋橙菲偏偏跑来捣乱,还让她班上的班长送那个女生回家。
他当时觉得那个班长长得不怎么样,宋橙菲还对着那个班长笑得那么开心,还赞叹那个班长游戏打得好,他气得不行。
游戏是吧?那就看看究竟是谁厉害好了!
这么多年过去,宋橙菲一直误以为他喜欢那个女生,他其实连对方脸都没有记住。
走上电竞这条路,真正的原因,一直都是她,宋橙菲。
当初的不良少年还不知道这种心态叫什么,他以为是相看两相厌的互斥反应,所以便将这份讨厌进行到底。
他现在知道了,这叫嫉妒,叫在乎,也叫喜欢。
向北别扭式的喜欢。
向北走到椅子上坐下。
宋橙菲转头看到他,问:“叔叔醒了?”
“嗯。”
宋橙菲现在才有心思问他一句:“你比赛结果怎么样?”
“赢了。”向北说。
宋橙菲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进了医院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搜过网上关于任何比赛结果的消息,她想她其实是有点儿害怕向北因为情绪输掉比赛的。
好在他没有。
向北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靠在了宋橙菲的肩膀上,少年蓬松的短发触碰到脖子上敏感的皮肤,有些痒痒的。宋橙菲偏头看到他的发旋,抖了抖肩膀:“你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