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不自觉靠近萧慕离一些,还缩了缩脖子。
小厮没有再靠近, 行了个礼转身就离开了。萧慕离上前两步, 很谨慎地抬手一推, 那略显斑驳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股檀香随之飘了出来。
楼内并不是想象中的群魔乱舞销金窟,反而淡雅清丽颇有禅意。
这豆蔻斋从外面看只有二层十分低矮,但楼里却有乾坤,是几乎有六七米高的有半个足球场大的空间。一些屏风隔开的雅座按照某种卦象分布其中,其中有些已经坐了人。雅间中摆设简单,古拙的木桌木椅还有茶香溢出,茶韵袅袅间隐约可听到几句低语。
透过屏风缝隙隐约可见几个侍女安静的坐在桌边烹茶,神色宁静没有丝毫媚态。她们统一将秀发盘起梳成高耸的利落发髻,穿着月白束袖的直裾长衫,其上淡蓝祥云纹样精致淡雅。
萧慕离心想,这地方看起来比前面的风月楼好多了,侍女也像个正经的第三产业打工人。
一个清秀的侍女走了过来,熟练的引着萧慕离和安平入座。她们的座位在卦象中间的位置,坐下后就看到在楼中南北两端分别有一座挑高的高台。其中之一上面似乎有一个人影,但被垂下的纱幔遮挡看不真切,而另一个高台则是空的。除此之外,整个屋顶墙壁都是满墙的竹简书册,颇为壮观。
那引路的侍女为她们摆上了甜咸的点心小菜各四种,随后又生了个小炉子,煮上了一壶乌龙,煮好后拿鲜奶兑了加糖少许,便是醇香的奶茶。
安平看起来很是满意,喝了一口奶茶说:这还真是个好地方,项存初还真是会玩。
萧慕离却摩挲着茶杯不经意地问:你们每桌上的东西都一样吗?
侍女没有回答,反而低声询问:贵人是不喜欢吗?
问题就在于,她们很喜欢。从进楼到现在,没人问过她们的口味喜好,也没点过菜,可上来的东西却没有一处不合心意的。
萧慕离感觉脊背有些发寒,似乎正被一双眼睛盯着。她们的生活喜好,居然都在这个豆蔻斋的掌握之中。她再抬头去看头顶那密密麻麻的竹简书册,就看到还有源源不断的字条被送了进来,而后汇集入墙,就如同源源不断的养料在滋养着一个怪物。
那边安平还在没心没肺地吃一个烤鸭卷饼,嚼啊嚼啊如同一只小仓鼠,边吃边问侍女:喜欢喜欢,那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其他好玩的吗?
侍女眉目低垂恭顺地说:从贵人进门开始,您就已经在今晚的游戏里了。我们这里是给贵人们交朋友的地方,朋友多了,好玩的自然就多了,还能帮您达成所愿。
说话间,咔哒一声,侍女手边的桌面上一块巴掌大的小木板弹起了一条缝。侍女掀开木板从中取出一张字条,而后将木板压回去,桌面又恢复如常。
侍女展开字条对安平和萧慕离说:您看,好玩的这就来了。有个朋友想出手一个工部行走的位子,在场诸位皆可出价,您二位若是感兴趣,告知我即可。
安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买卖官位的意思吗?萧慕离一下摁住了安平的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问侍女:怎么成交?成交后能见到卖家吗?
侍女答道:直接将您愿意付出的东西写在字条上即可。若是对方愿意相见我可引您过去,若是不愿,就由豆蔻斋作中间保人完成交换。
交换。萧慕离心中冷笑一声,倒确实比交易好听。
这下一切都说通了。豆蔻斋,原来是一个钱权利益的交易场!晋王是在这里跟项氏和王斐做了交易,王斐派出了无辜的李校尉去帮晋王镇压灾民,而晋王给出了项家所需的利益。
这就是为什么皇帝这次可以轻易放过晋王,因为齐珑尚且没有真正控制拱卫京都的军队。
至于死百十来个灾民,在当今的封建帝王心里怕是无关痛痒的。这个时代又没有互联网,又有谁知道那些西屏山枉死的冤魂呢,跟灾民一样的平头老百姓照样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供养天子和他的朝堂。
萧慕离问侍女:一个六部行走,一般要多少银子?
侍女摇头,脸上带着毫无破绽的完美微笑:豆蔻斋中不交易金银俗物,否则岂不是十分无趣。
这时,二楼高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的声音,侍女一听便道:这单生意已经成了。这么快达成交易却也少见。
萧慕离抬头去看那高台,其上纱幔重重不见台上人的真容,如团团迷雾遮掩了暗流汹涌。
安平追问:怎么成的呀?用什么买的?
这时一阵战鼓声响起,几乎压过了侍女的回答的声音:贵人莫急。无论什么交换,豆蔻斋都会隐藏双方的身份,但会将交换的东西公布的。用来交换的往往千奇百怪,很多贵人啊即便自己没什么想换的,也愿意来我们这里看个新鲜。
伴随着战鼓之声,两个豆蔻斋的侍从拖拽着一个身穿西域舞姬服饰的姑娘上了那个空着的高台。那姑娘圆脸胖乎乎的,皮肤是经历过风沙的小麦色,不算漂亮。
屋顶上突然垂下了一根白绫,这姑娘看见白绫腿就软了,吓得浑身发抖。
侍女继续低声给安平和萧慕离解释:这是一个豆蔻斋常见的游戏,一会儿那个姑娘会被套上白绫,贵人们可以对着白绫射箭,如果射断了白绫就能救她,射不准人就死了。这就是这次交易的内容,买家就是用这个游戏来换了那个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