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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数百年,她踏着荆棘与白骨,走上了北域至尊之位。
太上葳蕤于昆墟立下玄幽宫,妖尊之名在天下传开,北域妖族,皆尊之为主。
而北域一统之后,妖尊挥兵,千万妖族浩浩荡荡向东域而去。
短短三月,东域三州城池接连告破,各大仙门世家匍匐在妖尊脚下,最后,只剩下作为苍栖州第一大派的镜明宗还未告降。
太上葳蕤将罗浮教陷落之时落在自己手中的闻人昭越和泠竹挂上石柱,她很好奇,这一次,容玦会怎么选。
“少虞,之前种种,是容氏之过,还请你便不要迁怒……”一身修为尽废的容洵低声劝道。
他为断后落于妖族之手,太上葳蕤没有杀他,只是死,有什么意思。
她废去容洵一身修为,将昔日高高在上的镜明宗掌教留在身边为以琴乐人的琴师。
她既然活着,他们自也不必死。该是好好尝一尝,生之艰难。
太上葳蕤轻笑一声:“什么叫迁怒?本尊所向,当以东域,为我妖族疆域。”
“容洵,好好看一看,你口中仙门同道,在本尊踏破镜明宗后,可能做到宁死不屈。”
千万妖族踏水而行,兵临镜明宗外,容玦站在城楼之上,黑蛟拉着车辇自云后而出,到了这一刻,退居镜明宗内的众多东域修士面上只见一片惶然。
灵气凝成的利箭穿透闻人昭越心口,太上葳蕤弯了弯唇角,原来所谓挚爱,也不过如此。
指尖微勾,一道灵力护住了闻人昭越心窍,比起让她就此陨落,太上葳蕤更喜欢让亲密无间的爱人反目成仇的戏码。
镜明宗外无数的禁制破开,妖族大军浩浩荡荡向前,妖尊高坐云上,眼中只是一片漠然。
不计其数的妖族涌入镜明宗内,像是洪流一般席卷向东域修士。
“妖尊有令,降者不杀!”
在万千妖族面前,有修士扔下法器,双膝重重砸在地面:“我愿降!”
“我也愿降,求妖尊饶命,求妖尊饶我性命!”
镜明宗沦陷,也不过在数刻之间。
杀人诛心,蛇尾化作双腿,太上葳蕤一步步向被押在日月殿前的容玦走去,但她要的,不只是诛心。
“我送的这份大礼,容家主可还欢喜?”太上葳蕤垂眸看着被迫跪在自己的男人,笑意幽深。
容玦抬起头,脸上竟还缓缓扬起笑意,当日谋算之时,他的确没有想到还会有今日。
但既然磕头求饶已经无用,那便不用折损风度,白叫人看一场笑话。
“妖尊有恨,尽可报于我身。”容玦含笑道,“当日引渡幽冥寒毒于你身是我,挟恩令你前往天水阁为质是我,一箭将你射杀在天水阁上的,仍是我。如今,很该将这条命还你。”
太上葳蕤未曾因他这番话动容,神情淡淡:“死太简单了。容家主,该好好活着才是。”
幽紫色的灵力钻入容玦经脉,不过片刻,他身上气息骤然委顿下来。他既然不肯自废修为,太上葳蕤便只好自己亲自动手。
浑身经脉寸寸断绝,容玦吐出一口鲜血,缓缓看向太上葳蕤,眼神幽深。他发上一寸寸染上雪白,面容也缓缓老去,不过片刻,面容清隽的青年便化作枯朽老人。
一身修为尽散,容玦便只有凡人寿数,于凡人而言,他已到耄耋之年。
容玦方才那番话,本就是刻意想激怒太上葳蕤,让她杀了自己。毕竟以他性情,做不到自己动手了结性命,便想借太上葳蕤之手。
可惜,太上葳蕤要他好好活着。
他若是这么简单地死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太上葳蕤微微躬下身:“日后,你便该学着如何做一个废人了。”
往后,光风霁月的容玦公子,便只是个身无修为的垂暮老人。
“本尊身边有不少丹师,其中之一最擅延寿丹,容家主放心,往后岁月,你定当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逆光之下,她散开的长发被风扬起,面上鳞片闪着幽冷光芒。
东域沦陷之后, 整个修真界都陷入了一片紧张气氛中,谁也不知,妖尊之后可还有再向外征讨的打算。
中域, 南域, 西洲各大势力纷纷遣使前来,明里暗里地探听妖尊下一步的动向。
太上葳蕤将大言不惭要她‘认祖归宗’的太上皇族扔回中域,带着座下护法回到了昆墟玄幽宫。
所有的记忆就终止于此, 太上葳蕤只记得自己在玄幽宫内阖眼, 再醒来之时, 便回到了七百多年前,跪在日月殿前。
她当真是在镜明宗倾覆之后, 没有任何缘由, 就回到了十六岁时?
还是说, 之后还发生过什么,只是她不记得了。
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星星点点的灵光亮起,太上葳蕤看见了自己,前世的自己。
她下半身是幽紫色的蛇尾, 脸侧覆着鳞片, 目光冰冷而幽深。
太上葳
', ' ')('蕤见她向自己伸出手,草叶浮在空中,散发着温和光芒, 缓缓飘来。
祝余草……
食之不饥,能生灵气,自上古传下来的草木异种。太上葳蕤接住祝余草,再抬头, 半身蛇尾的自己向黑暗中行去。
她忘记的记忆究竟是什么?那或许正是自己为何会突然回到七百年前的原因。
周围一切再次陷入黑暗,她的意识也归于混沌。
日光从窗外照进房中,床榻上,少女的眼睫颤动一瞬,宛如蝶翼。
太上葳蕤睁开眼,刺目的光亮让她忍不住垂下了眸。
转头看去,少年趴在桌案上,一只手枕在头下,睡得正熟。
他好像很累。
太上葳蕤起身,缓缓走到桌案前。她低头看着燕愁余,日光洒落在他侧脸,恍惚之间,眼前少年与日后的飞霜君重合在一处。
燕愁余似乎察觉到什么,直起身,双眼恰好对上太上葳蕤的目光。
他望进她眼中,不由有一瞬怔然。
房中很是安静,微尘在空气中浮动,连心跳声也被暴露。
“我睡了多久。”太上葳蕤开口,打破了周遭这一片沉寂。
“十日。”燕愁余哑声回道,目光落在她脸上,眼中带着几分不可名状的情绪。
自那夜太上葳蕤在崖边昏迷,到今日,已经有足足十日。
见燕愁余抱着太上葳蕤回来,叶不孤等人都变了脸色。
好在燕愁余诊治之后,确定她无事,既没有中毒,身上也未曾有伤,只是陷入沉眠。
但是他没有想到,之后数日,太上葳蕤都不曾有醒转的迹象。
在太上葳蕤昏迷这几日,原本由她来做的事情便都落在了燕愁余身上,毕竟如今在小孤山的几人里,会阵法的除了太上葳蕤,便只有他了。
加上前日两人商量好为妖族授丹道符阵之事也不能拖延,又要炼丹,燕愁余这几日几乎一个人在当两个人在用。
他不放心太上葳蕤情形,是以每夜都在她房中桌案上暂歇,几人中只有燕愁余懂医术丹药,由他看护太上葳蕤自是最合适。
“你感觉如何?”燕愁余顿了顿,问道。
“无妨。”太上葳蕤语气淡淡,“只是梦见很久之前发生过的事。”
燕愁余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几许寂色,她如今也不过十九岁,如此说话,未免有些奇怪。
太上葳蕤身周好像缭绕着重重迷雾,让人看不清,也轻易靠近不了。
他微有些失神,而太上葳蕤看着桌案上那株祝余草,拿在手中:“山海经中载,祝余草食之不饥,但身为上古草木,生自洪荒破碎之前,于日月光华下,祝余草自身亦能生出灵气。”
哪怕一株祝余草中能生出的灵气极为有限,但若是有千株万株,所产生的灵气便能积少成多。
听完这番话,燕愁余下意识地看向她手中祝余草,脸上现出无法掩饰的惊色,若是如此,岂不是……
无妄海与昆墟之所以会成为荒僻之地,便是因为灵气稀薄,不足以支撑修炼,倘若祝余草当真能吸收日月精华产生灵气,修真界格局必定会因此生出大变。
“葳蕤,你能肯定?”燕愁余忍不住问。
祝余草虽然能生出灵气,但每株所能产生的实在有限,很难让人察觉,若非认出祝余草,太上葳蕤也未必能确定这一点。
她自草叶上取下几枚青绿色的灵种:“祝余草破土而出只需十余日,种下上千株,自然便知道答案了。”
燕愁余从她手中接过灵种,点头应下。
太上葳蕤抬步向屋外走去,在她迈出房门之际,燕愁余望着她的背影,徐徐开口:“我很担心你。”
我很担心你。
太上葳蕤脚下一顿,她没有回头,燕愁余也就看不清她此刻神情。
“好。”
太上葳蕤只留下这一个字,素白裙袂飞掠而过,消失在门边。
留在原地的燕愁余一时有些茫然,这个好字,到底算是什么意思?
裴行昭抱着白狐快步自弟子居外走来,见了太上葳蕤,一向有些阴郁的脸上也露出明显的喜色:“师姐,你醒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再休息两日。”
白狐也向太上葳蕤摇了摇尾巴。
她微微颔首,看着裴行昭问道:“出了何事?”
他行色匆匆而来,显然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今日天心玉矿中少了两只小妖。”裴行昭皱眉道,“我问过其余妖族,他们都说不知为何不来。”
两只小妖没有来,或许是不想来,但裴行昭却觉得没有那般简单。
“这两只小妖已经接连十余日前来小孤山,昨日在矿中也不见任何异常,今日忽然消失,我觉得……”裴行昭犹豫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被海中妖族打劫了灵石。”
当日在晋国,裴行昭一路颠沛才到绛京,之后又沦落至破庙中,见识过太多恃强凌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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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之中尚且还有律法约束,而无妄海中,却是没有任何规则束缚的。
经过数日相处,裴行昭心中也清楚,这些无妄海的小妖手中大都没有纳戒,修为又极为有限,叼着一袋灵石入水,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勾引妖来抢。
燕愁余也走出了弟子居,听完他的猜测,不由皱起了眉。
小孤山如今正需要妖族人手,若是前脚在此辛苦得了灵石,后脚就被妖将灵石尽数抢去,甚至丢了性命,那无妄海中还有多少妖族敢来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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