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珊心头一震,是啊,天白那病去年冬天还犯过一回呢,先前是手里拮据,家事又多,失了调理才落下那腰腿酸痛畏寒怕冷的毛病,如今这日子有了起色,家里又雇了几个帮忙的,是该让天白歇歇了,那吃了半截儿的药也得抓些回来。。。这金子。。。怕是用得上。。。
黄隽眼见着岳母娘那握着锦袋的手指攥紧了些,他连连暗叹,吕珊也是个爱夫之人啊,终不忍让多年相伴的爱人受苦,楚天白还是有福气的。。。此事已定,黄隽也放下心来,想了想,又说道:‘岳母,这锦袋里有一对金锭,四个金锞子,不管是金子还是那银票,您若是想兑成现银,不用跑去别家钱庄,直接去域珍堂找薛掌柜就成,她自会给您换好银两。。。’
吕珊点点头,她好歹也做了几年的山货生意,知晓这些东西不容易出手,若是碰上个别有用心的,没的招来一通祸事,如今可以在域珍堂兑换,与她确是便利了许多,只是又要给人家添麻烦了。。。当年她无意中救了颜家主母一命,也没想过借此图个什么,可,可还是欠下了许多人情,心中着实有些不安哪。。。吕珊不由得呐呐,哆嗦着嘴唇说道:‘这,这还得劳烦薛掌柜。。。我,我。。。’
黄隽轻叹,他这个岳母娘还真是个老实的,唉,幸好是遇上了颜谨行这等知恩图报之人,不然吕家的日子哪里能有眼下的光景。。。他开口劝道:‘岳母您别多想,这事儿也谈不上什么劳烦,特意给您金子其实是有考虑的,这金子个头儿小,易于保管,回头您让楚爹爹替您收好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家里进了贼,他也难寻着这小小的玩意儿,您说是不。。。’
吕珊咧嘴一乐,这孩子,家里也没啥值钱的,就是遭了贼,也不怕他偷去什么。。。不过汐儿这话儿说的在理,考虑的确是周全。。。她正感叹着,见自家夫郎慢慢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碟子樱桃,吕珊赶紧上前接过,又搀着着自家夫郎坐好,她把那碟子直推到汐儿面前,嘴里还热切的招呼着:‘汐儿你尝尝这樱桃,这是栖虎山的特产,又酸又甜,别的地儿可是吃不着的。。。’一边说着一边调转过头,将那银票和锦袋偷偷塞进自家夫郎的手里,示意他收好。。。
楚天白不知前事,察觉手心里被妻主塞进了一团物事,他还有些疑惑呢,正要出言询问,就见妻主对他猛使眼色,他心里一动,这,这怕是那卖山货的银钱了,楚天白也不言语,只微微侧过身去,略垂下眼皮,将东西悄悄就揣进了衣襟。。。
黄隽不停嘴的吃着樱桃,眼角处却没错过这二人的小动作,他有些失笑,更多的是浓浓的苦涩,看来不管身处哪个世界,普通百姓都是这般的紧张银钱,开门七件事皆要费银子,可辛苦所得总是抵不过各种开销,像颜谨行那种官场不顺遂索就甩手当个富家翁的毕竟不多啊。。。
黄隽一阵心酸,又怕那自诩为不着痕迹的眼神再次被抓个正着,他连忙偏过脸去,正好瞧见那礼盒子还搁在桌上,他一拍脑门儿,暗恼自己怎的忘了这桩大事。。。黄隽转身对吕珊说道:‘岳母,您看我,年纪轻轻这忘也忑大了些,我特意带来赔罪的礼盒子居然被我忘了个干净,真是该打该打。。。’他嘴里不停说着,手上也没失了动作,已是将之轻轻推到楚天白的手边。
楚天白才收好卖山货的银钱,此时又见面前多了一个扁长形的缎面匣子,他不由得脸上一红,眼皮也羞羞的耷拉了下去,旁的人不知他的心思,其实早在汐儿进门之时他就于恍惚中瞄见了这个匣子,之后心情渐渐平复,他便琢磨着这里头大约是汐儿带来的孝敬之礼。。。楚天白跟着妻主过惯了紧巴的日子,于持家很有一套,自从妻主的那段偶遇,年节时颜家都会遣人送些礼来,更不用说结亲后了,那颜家主母是个大方的,每回备的礼都是又值钱又实用,家里用不完偶尔也会拿去当掉,倒成了一笔常有的进项。。。
楚天白早就偷眼瞧了好几次那礼盒子,只是一直未见汐儿提及,他不好贸然问出口,心里便有些着急,也不能说他眼皮子浅,最近这庄子里多了几家倒山货的,那价钱就有些压了下去,且妻主上回还为逮只狐狸崴着了脚,他心疼妻主,不忍她每日都往那深山老林里钻,平日里家用的开销就收紧了些,此时恰逢汐儿携了礼盒子前来,楚天白一阵的欣喜,这手上又能多了些余钱,妻主也就无需日日辛苦了。。。
他这番颇有女尊男儿特色的弯弯绕的心思,别说是来自现代社会无甚女/交际经验的黄隽了,就连与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吕珊怕是也难猜个明白。黄隽自不用说,他正巴巴的等着岳父掀开盒盖呢,那可都是些由他亲手备下的好东西,吕珊也有些好奇,她一个大女子虽不过问家事,但也知这颜府送来的礼皆是些好的,每回收到了礼,过些日子那饭桌上总会出现一两个她爱吃的可自家夫郎又不舍得买的菜式,吕珊一双眼盯着礼盒子,一颗心却已飘向了市集东头那家驴铺子了。。。
黄隽紧着要讨好岳父,也顾不上这晚辈的礼节,见楚天白不言语只微微垂着头,黄隽不作它想,一把替楚天白掀开盒盖,又一一拣出里头的东西,嘴里还殷勤的说着:‘楚爹爹,您瞧,这些都是托薛掌柜的关系从游商那儿寻来的好药材,这一对红参有些年头了,不论是泡水还是炖汤都是极好的,专治体虚畏寒气血不足,这颗灵芝也是难得,健脾开胃补气益体,拿它绞碎了泡酒,一日只需喝上一小盅,时日久了那腰腿酸痛的毛病定是会好上许多。。。’
黄隽这边可劲儿的叨叨着,那厢的楚天白却有些坐不住了,这的确是些难寻的上等药材,只是,只是听着似都挺对他那产后落下的病儿的。。。这,这男儿家的隐秘之事怎好如此大模大样的拿出来说道。。。楚天白那张脸又开始泛红了,不过他羞则羞已,对于儿媳妇的一番心意却是极为感激。
他那毛病少说也有十来年了,每逢变天换季腰处就会一阵的酸胀,搅得他不得安睡,更别提做家事了。冬日里也十分熬人,他畏寒怕冷,每回都要妻主先暖好被窝再抱上两个汤婆子才能歇下。。。这些年家里的光景虽好了,可拿妻主玩命儿挣来的钱去给自己买这些个金贵药材,他心里着实是不舍,本想着已凑合十来年了,这毛病惯了也就算了,今日汐儿却送来好些正巧能用上的稀罕药材,楚天白一阵心喜,也有些心酸,不自知时眼里已是涌上了泪光。。。
吕珊虽是个大老,对自家夫郎却是十分有心,见身边人微微抖颤,那眼圈也有点红了,她一琢磨便知晓了些意思,只是儿媳妇还在场,她不好同往常那般凑上前去哄人,吕珊于桌底轻轻握住了自家夫郎的小手,想了想,转头对儿媳妇问道:‘汐儿啊,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可这些药材听起来像是男儿家用的着的,你都送到我这儿了,那,那清儿他够用么。。。那孩子先天有些不足之症,又跟着我们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这,这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子,可要细细调养才是。。。’
被妻主这番话一打岔,楚天白立时消了自伤的心思,他抖着嗓子急急说道:‘是啊,是啊,汐儿你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都给清儿使上,那孩子如今正是要调理身子的时候,还是都给他用吧,我这,我这都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黄隽见二老面上颇有关切之色,言语中皆是对亲子的拳拳之意,他不由得有些羞赧,毕竟昨夜他才给了清儿气受,今日又在清儿爹娘跟前儿这般的。。。唉。。。黄隽强压下心绪,轻轻劝道:‘二老也不必过虑,这药材我早已着人多备了一份,只是清儿那不足之症需要专门的药方子,我也请陈大夫来瞧过,说是服药期间不宜多补,怕他身子虚受不住,我打算着待清儿生产之后再拿来给他慢慢调养,今日这一份礼还请楚爹爹您放心的收下吧。。。’
听儿媳妇如此说道,楚天白略略心安,这才接过了那匣子,只是他仍放不下亲子,又开口问道:‘那孩子最近身子如何,怕是已有四个月了吧,怀的是女孩还是。。。’他自是盼着儿子能一举得女,可这天命之事,他也只能是盼着了,那语气里便带上了几分犹豫。
吕珊闻言也跟着追问了起来,她平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得个女儿,如今才落得无人继承家业,唯有靠自己这把老骨头咬牙苦撑,只是她从不曾为此迁怒过夫郎,她虽未读过几年书,但子老实本分,又是个认命的,她深知自家夫郎于生产亏了身子,怕是再难有子嗣,也就抛了这求女的念头,偶尔于身疲心倦中只埋怨自个儿没本事,累的所爱之人吃苦受罪。。。此时见自家夫郎起了话头,吕珊不免有些担忧,颜府可是个大宅院哪,依着清儿那先天不足的身子,这一胎若是个男孩儿,往后该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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