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一眼看去,恨不得立刻回去换身衣服才好,只是库狄氏今日跟车来接她们姊妹俩的不但有两位婢女,还有一位面孔严厉的嬷嬷。珊瑚刚想跺脚,那位嬷嬷却像脑后长了眼睛般回过头来,刀子般的眼风一扫,她顿时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
她们的马车从天门街一直出了明德门,直奔终南山方向而去,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在一处不甚起眼的庄园门口减缓了速度。一路上,珊瑚虽然恨不得一把撕碎琉璃的那条雪绫裙,奈何在那位嬷嬷就坐在她的对面,微闭的眼睛里似有精光闪动,不时睁开眼睛看看对面的琉璃和珊瑚,又侧头看一眼婢女怀里紧紧抱着的水瓶和瓶里那几支盛开的牡丹花枝。琉璃炫耀般几次整理裙裾,长裙扫过珊瑚的指尖,她却硬是一动也不敢动……
眼见快到地方,这位人如其姓的严嬷嬷才拿出剪子,剪下瓶里最大最艳的一朵重瓣紫色牡丹,戴在了琉璃的头上,又选了一朵半开粉色牡丹,戴在了珊瑚头上。珊瑚脸色顿时一垮,还未抗议出声,严嬷嬷已冷笑道:“为了今日的斗花,娘子把家里价值千金的两株牡丹都剪下来给你们争脸,难不成还要挑三拣四?你这满头的花翠,再戴朵大花像什么样子?”珊瑚低了头不敢吭声,只是暗地里把琉璃又咒了几句:难怪她今天一点花饰不带,原来早就知道了要斗花!
琉璃却暗暗苦笑:她也是昨天才知道是要斗花的。斗花本是阳春三月里长安仕女们最爱的一种游戏,为了用最名贵的花朵装饰发髻,每到此时全城都是花价暴涨,让无数奸商大发其财。当然,这些女人之所以这样烧钱,其实因为斗的不仅仅是花——大家都心知肚明,无论高门贱户,斗花会其实都是男女相看的绝佳场合,所差别者,无非是民间来得直接,高门来得含蓄而已。
她也真想和珊瑚一样打扮得比较符合胡人暴发户的身份,怎奈姑母大人早就送来了衣服,这也罢了,她居然还安排了这样一位厉害的嬷嬷,若不把她支开,她让珊瑚跟来的一片苦心岂不是白瞎了……
待到下车走了几步,琉璃一面用眼角注意着珊瑚的动静,一面便四下打量,只见这处庄园从外面看虽然毫不打眼,里面的布置却十分大气,迎面便是一座绿苔斑驳的石屏,一弯从外面引入的碧水悠悠荡荡绕屏而过,自有一番古拙情趣。
严嬷嬷领着她们绕过石屏,分花拂柳沿着流水边的青石小路一路往里走,不多时,水流渐渐汇成一片半亩大的湖面,湖边东边是一处小小的凉亭,又连着湖面上架起的回廊,对面是一栋青瓦粉墙的阁楼。
此时凉亭上已有几个穿红戴绿的人影,严嬷嬷一直绷着的脸,慢慢放松,待走到亭下,已堆满了笑容。琉璃早已看清,亭中除了库狄氏外还有三个女子,一个约三十出头,眉目温婉,打扮素净。另外两位都是年轻女子,个子略高的那位系着石榴红裙,头上是一朵碗口大的红色牡丹,映得容色更加娇艳,另一个眉清目秀,头上是戴着黄色的芍药。
见琉璃一行人走了过来,亭中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两个年轻女子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琉璃的脸上,那位妇人目光却在琉璃的雪绫裙上扫了一扫,嘴角微微上扬:“这就是姊姊家的两个侄女?果然都是少见的好人才!”
库狄氏神色满意,笑容也比平日和蔼:“她俩平日都不大出门,扭手扭脚的,让妹妹见笑了。”又跟琉璃和珊瑚介绍道,那妇人姓郝,是库狄氏的“姐妹”,两位年轻女子则是她的亲戚。琉璃微笑着一一见了礼,对上那两位打量竞争对手的目光,心里不由万分期待:来吧来吧,快把我打倒再踩上一万脚吧……
几个人无非是说些闲话,不多时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年轻女子。有两位姓裴,应是族亲,头上簪着碗口大小的复瓣牡丹。还有两位却是博陵崔家的女儿,大的玉娘正当韶龄,衣着华贵,头上一朵黄色牡丹花型极为优美,只是神色颇为不耐烦,满口只问八娘怎么还未到;小的妍娘才十二三岁,身量未足,神态安静,却已很有几分含苞欲放的美人模样。最显眼的,还是与崔家姊妹一道来的卫十二娘,雪白的小脸上生着一对水汪汪的杏子眼,偏偏又戴了一支白色的单瓣牡丹,映着她秀丽的面孔,愈添了几分娇柔。
珊瑚原本一腔傲气而来,见到琉璃先消了一半,见到这卫十二娘又消了三分,此时只默默低头不语,倒是比平日文静了许多。
琉璃暗暗有些着急,正有心撩拨她两句,突然听见人道:“八娘来了。”
第15章争芳斗艳力争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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