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玲珑点头,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有心叫管家多说一些,“我听说,这别庄是你们夫人的陪嫁,怎么竟是高家的人在打理?”
管家一噎,心说这位夫人年纪小,说话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忌讳,这夫人娘家的事情,外人怎能轻易开口就问。
他面上讪讪,拱手迎合一句,“这是夫人的决定,某一个下人,也不知主子的想法。”
赵玲珑笑着回头瞟了他一眼,并未再说什么,只是走前吩咐车夫,顺着小路,从小河村正中穿过。
岭南大城修建齐整,就连城中主干道路都是平板工整的石板路,平常走人过车都很便捷,但小河村一小小村庄自然没有这样的布置。
马车晃地人坐不稳当,赵玲珑撩起帘子,不出意外,村中很多百姓都围在道路两侧,伸手指指点点。
杏仁还带着孩子气,好奇地探头望向人群,一张圆脸上都是善意微笑。
然而半晌后,她转头纳闷,“女郎,怎么这些人都…不笑呢?”
何止是不笑,打量的目光之中,那些双手抱臂,拉长一张脸的人不在少数,恶意不浅呢。
赵玲珑吩咐车夫加快,一直到村子被远远地抛在后面,终于摇摇头。
崔昫寸步未离,将她面上神情收在眼底,“高家这处地方不妥?”
赵玲珑眼睛明亮而平静,停顿片刻后,放缓声音,“只怕和高家的别庄生意做不成了。这里的族亲观念深厚,对外人防备颇深,交深言浅才好往来,我可不想成天和一群老酸腐说甚‘子曰子不曰’。”
因她带了随口抱怨的语气,崔昫心里觉得好笑,就连鼻尖残存的污浊臭味,都觉得没有那么难闻了。
一行人来的快,走的也快,赵玲珑这会儿没有多少困意,看外边人骑马悠闲,忍不住想要试试。
上一世她也学过骑马,可惜后来做了后院中人,仅有踏春时候,被崔昫牵着缰绳晃荡过几圈。
看出她眼神中的渴望,崔昫提议,“要骑一会儿?”
赵玲珑忙不迭地点头。
马车停下。
她站在白马前,犹豫下,伸手贴在马儿的脸上。
白马像是懂得她的不安,竟然一点不动,乖乖地低下头,任由她抚摸。
真是好马儿。
赵玲珑笑着说,“我要上马走动一会儿,可以吗?”
这白马是崔昫的坐骑,名唤白云,是崔昫亲自从小马驹照顾到大的,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白云是他的,那不就是她的嘛。
崔昫点头,见她面上绽笑,心底也开心地将人扶上去,“白云很通人性,你不要害怕。”
怀中人腰肢纤细,衣衫上的女儿香扑了他满脸,崔昫憋了一大口气才将险些跑走的理智给拽回来。
赵玲珑探身将缰绳握在手里,学着崔昫的样子,轻轻夹了一下马腹。
白云受了指令,原地踏了一下,轻抬起蹄子,向前动了。
马背上的人晃了下,按照刚才的嘱咐,稳住腰杆,“哈哈,原来骑马是这样的感觉呀。”
心里忐忑却激动,道路两侧的风景都更好看几分了。
崔昫亦步亦趋地跟着,正要说什么,就听身后护卫一声高喊‘二爷,小心!’
他下意识扭头看,就见左侧山路上的石头竟摇摇晃晃,几欲下坠。
不好!
他迅速去扯缰绳,打算翻身上马带着玲珑离开此地。
却不想,护卫的喊声也惊动了赵玲珑,她自然也瞧出了那大石坠落就在自己上方,因她在马上更是看见那石头后方好似有人影在走动。
她高喊,“有贼人。”手中缰绳一扯,白云生疼,两只蹄子顿时扬起,然后猛地窜了出去。
崔昫眼睁睁看着缰绳与自己差之毫厘,他目呲欲裂,飞快折身拽了护卫的马,“一队上山抓人,另一队跟上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白云带着赵玲珑已经奔出好远,崔昫不敢耽搁,狠狠抽了一鞭子,飞奔追去,“玲珑,伏底身子,抱住马头。”
风声带着崔昫急促的呼喊传到赵玲珑耳边,她下意识丢开缰绳,猛地扑了,手指紧紧地拽住马儿的鬓毛。
她不知自己动作失了力气,扯得马儿越发疼了,减缓的马蹄竟又加快。
道路两侧的风景在视线中飞快后移,赵玲珑心中发急,却抽出一丝冷静。
刚才为了她骑马尽兴,一行人停的地方正是一处山前,此时奔出,还能看到不时突出的嶙峋山石。
她转头去看,然后一怔。
那上面,是有一道影子在跟着自己吗?
她凝视片刻,终于看清,那是一个男人,一边与自己同向奔跑,手中的□□不断瞄准着自己的方向。
这是要杀自己?
心口狂跳,她一时分不清是颠簸导致,还是因为那人的箭影而心悸。
就在她犹豫自己喊出声会不会惊动对方的时候,视线中还在奔跑的人,斜向冲出,一个高高跃起,似猿一般,倒映在她瞳孔中的箭尖越来越近,近到她都能看清上面的凌冽杀气。
不,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阿耶和阿娘还在家中等着她回去,她怎么轻易死去?
所有的恐惧和不安终于冲破理智,赵玲珑再没忍住,撕心哀嚎,“崔昫!!!”
崔昫耳闻她的呼喊,只觉心肺都要裂开了,痛意激地地一双眼更红,眼看山道上黑衣身影如饿狼一般,扑向那个粉色身影,“竖子尔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