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只出门一日,做娘的总觉得又瘦了,心疼不已,“大封山那么远,管事去就好了,你一个女娃娃,何必亲力亲为?”
玲珑如今接管赵家大房的家主印鉴,做事全凭下人,若是被人下人蒙蔽,吃了谎话怎么办?
赵父下意识就要反驳妻子,奈何一抬眼,见女儿吃得火热,明显一副很饿的样子,立刻转变立场,“就是,你阿娘说得对。来...慢些吃,胡妈妈吩咐厨间夜里熬上滋补的汤水,给女郎补补身子。不是阿耶怪你,这大封山能有什么巨大的商机,值得你如此奔波?”
赵父早年也成出游,遍寻四周的美食,印象中老封山好像只有几处穷得要命的破落山户呀。
赵玲珑招招手,有小厮立马将此次出行的目标拿出来,她吃得虽快,动作却不狼狈,“这种竹签非得就地取材,将新鲜的毛竹去皮苞成细条,而后一根根打磨出韧性,晾晒多日,最终成型。”
大封山人的祖传手艺,做出来的竹篓子无色无味,在潮湿的其后中不易长霉。
这长条能干什么?
赵父疑惑着接过来,弯弯折折,一不耐火烤,二经不住大力一曲。
赵玲珑对上他们疑惑视线,笑笑,“此事便当成一个谜吧。等到我说的签子锅推出来以后,你们就明白了。”
赵父赵母相视一笑,被她顽皮的语气逗得一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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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香汇原本是高家的温泉别院,和赵玲珑合作生意后,不仅做菜馆,食客安居兼而有之。
一开始管事只招揽食客,渐渐地,后院的温泉小居天天爆满,在后来有百戏园的戏班子请了园中的宽敞位置做台表演,紧接着围绕着辛香汇这一座大庄园,竟渐渐形成一小小市集。
更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银钱流走。
渝州城每年的七月中旬就要进行一次户所盘账。
刺史大人看着明显比往年报上来多几倍的数字,大吃一惊,“今年的税收这么如此之多?”
师爷比主子还惊讶,身为属官,他很早就查清楚根本,老实回道:“大人,非是底下人做鬼,讨您的欢喜。今年咱们渝州生意场出了一个赵家,他家前前后后的生意,不仅给咱们渝州长了人口,就连商户税都交了很多。”
户部颁行天下商税,十之收四五,到了蜀南之后,一律收一半。
赵家贡献颇多,好似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刺史大人盯着粮食税道:“那这民粮和人口税呢?又是从何而来?”
师爷拿出另一本账册,翻到名录一页,“大人,这是赵家出钱安置的呼云山庄人口和户籍造册。”
刺史大人翻到最后,愣了一脸,“竟有两千余口?”
两千余口,这都可称一小镇了。
身为朝廷命官,这猛地多出来的政绩叫他不安,流民多,岂不是容易滋生民乱,这赵家莫不是要造反?
“大人,”师爷打断他的胡思乱想,道:“此呼云山庄前是普通百姓,落户籍都是民身,并非赵家奴身。”
哦,民身就好。刺史大人心间一松,“改日咱们去这呼云山庄瞧瞧吧。”
师爷应是,今年吏部根据地方提交的文书簿子,给大人评定级别必不会低,若是大人不知内里,观察使一问,岂不是失职?
居功甚伟的赵家玲珑不知自己正被大人们念叨着。
她在街口,扫了对面装模作样的男人一眼,道:“丁郎君怎么会来我隐庐呀?”
他叫她‘赵掌柜’,她却是称他‘丁郎君’。
平白比人家低了一个辈分,丁聪心里不痛快,说话也不客气,“你隐庐大门朝四方,怎么?不欢迎我做客?”
做个鬼的客。
赵玲珑心中腹诽,她还记得当初许家父子闹事,事后在谢九霄的逼问下,说出幕后主使就是丁家人的事情。
丁家的生意一直和赵家冲突。
只不过丁家在城北,留的是北边的食客。赵家在城西,留的是西边的客人。
本该井水不犯河水,奈何赵玲珑从接手隐庐的生意后,声名鹊起,不仅一改往日隐庐的平平无奇,如今更是创赵家菜。
最懂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丁聪不止一次叫下人去隐庐打包饭菜,就连辛香汇的官府菜都托门路搞到几份。
尝过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赵家菜确实要比丁家菜强。
至于强多少,他不想多说。
赵家已经是渝州商会的名誉会长,而只是食行当一员的丁家,只能暂避锋芒。
他听说了赵家所谓的番椒生意要和商会同行共享,不得不厚着脸皮来套近乎。
可惜,他一看见对方在众人追捧中款款而行的自若模样,心里就不爽,开口更是不好听。
谁稀罕搭理他?
赵玲珑不冷不淡地顶回去,“买走了赵端方手中的浮香楼,心里很开心吧?”
当初赵胡为一家匆匆离去,不惜低价出手都要祸坏赵家根底,而捡了大便宜的正是丁家。
她曾算过,不包含几家盈利的酒楼商铺,光是良田山林,丁家拿到手的东西都不止十万银子价钱。
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今日见他,没亲手剁吧剁吧,将人包成娇耳送回丁家,都已经是好脾气了。
她立刻觉得方才抓鱼时候不小心崴到的脚踝不疼了,贱声贱语,“昨日城北的徐员外还说要搬家,方便来隐庐进些美味呢。丁郎君要是闲着无聊,回家同你爹学学本事,大街上晃荡,瞎瘤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