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1 / 2)

“大夫但说无妨。”宋柳沙哑着声道:“我这身体,我兄长也有点数。”

病人都不避嫌了,秦流西自然无不可,便问:“我刚才看太太走来,下盘不稳,脚步虚浮,敢问四肢可见麻木,身体酸软?”

宋柳有些意外,点了点头:“身体时常发酸软绵,多见无力。”

“你六脉芤虚,可见涩脉,太太这病,持续半年以上吧?”

大丫鬟不等宋柳回话,便点头代答:“自二少爷走了后,太太就病下了,仔细算算,少爷走了也有七个月了。”

“久病生郁,大虚夹寒,太太这是忧思过重,乃至于寒气入体,郁结长于心,才会生出崩漏之症。”秦流西淡淡道:“你面无润色,口唇指甲均无光泽,久失阴元,长此已久下去,恐对寿元无益。”

宋柳没想到秦流西年纪虽小,却真有两把刷子,抿着唇道:“我之前所看过的大夫也给开过方,只是久治不愈。”

她微微侧头,大丫鬟连忙把带来的经方恭敬地呈递上去,心想这小大夫是她见过的年纪最小的大夫,可断症却是丝毫不输那些老大夫呢。

秦流西接过经方一看,发现都是四物汤,胶艾汤一类,也有加棉灰棕榈的,但显然只是缓解而不完全对症遏制。

“太太从前所服汤药,都是以补益中气来调理脾胃培元正气,效果虽有缓解却不能痊愈。尤其胶艾汤,胶艾止涩,会使血道壅塞产郁结,崩漏时,这血块自会积涨变大,而用升麻柴胡这样的提举之药,则使元气耗损,身体越发见虚,您看您走路都是脚步发虚的,可见这身体孱弱。”

她点着经方道:“药不对症则不能愈,再者太太您忆子而倍感悲伤不能自拔,身体本就处于虚弱时,再添心伤,便是久不能愈。道医有云,阳生阴长,阳杀阴藏,是指阴阳二气可以彼此促进生长,而无阳则阴不能生,我看太太脉象,却是阴生阳藏,阴多阳少,所以你才会大虚夹寒,崩漏如泉涌。”

宋柳听得一怔一怔的。

这说辞,比那些老大夫还要来得深奥。

宋烨他们也被唬住了。

“这半年来,崩漏的血块也不小吧,彻夜不能寐,忧思郁结,你这病,能挺到现在,也算你有那么一点运气,但再这么着下去,药石无医。”

众人脸色白了,只有宋柳自己抿着唇,仿佛早对这结果有了猜想。

“大夫,您说怎么治,就开方吧。”宋烨急道:“只要能把她治好,多少银子我们都能给的。”

秦流西道:“经方倒不难开,凭着将军的身份,这药也能支撑得上,以大剂量补中归脾汤加益智炮姜,服上四贴就能病势减缓,亦能安睡,胸膈也能宽松,如此调理两月,再换一方,以人参为主,我看太太这病,前前后后得吃上十几斤人参才能痊愈了。”

“人参而已,别说十来斤,百十斤也吃得。”宋烨大口气地道。

秦流西浅笑:“这只是治身体,而难治心,要想真正痊愈,药石有效,太太还得放宽心怀,莫多作伤悲,斯人已逝,何苦久思,倒使死魂难安,形成执念难以投胎。太太已是只剩这一子,可不能让他死后亦不好投胎啊。”

众人愣住。

宋烨刚要解释,宋柳却是皱眉黑脸,道:“大夫,我还有一子。”

第342章 她杀人诛心不带刀的

还有一子。

秦流西唇线勾了起来,那嘴角边的笑容有几分别样的意味,像是笑人愚钝,又似笑人天真无知。

宋烨见了,心突地跳了一下,颇有几分不安。

宋柳却是生怕秦流西不信,继续道:“我尚还有一子,如今在宁州城的州学读书,今年也有十六了。”

秦流西曲起手指点了点桌面,沉默一会,道:“我有句实话,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如说出来,太太未必就能受得。”

宋柳的心一突,皱眉看着秦流西:“什么话?”

她直觉秦流西这话,不是她想听的,直觉更告诉她,该立即离开,否则呆久了,就会坠入了深渊。

秦流西却是笑着摇头:“没什么,许是我看差了。我先给您开个经方,再给您行针疏导血道,升阳运气,再配合汤药,太太就会慢慢治愈了。”

这明显是岔开话题。

宋柳是个不撞南墙心不死的人,见状就道:“大夫,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身体如此,还有什么不能听的?莫不是我这病其实无药可治,你只是诓我?”

“崩漏而已,您身体虽虚,却尚未到药石无效的地步,只要遵着方子用药,配合大夫治疗,很快就能遏制痊愈。”秦流西又加了一句:“当然,自己非要作践自己,那就是神仙难救。”

便是神,也搭救不了一个一心赴死的人,更何况是凡人了。

宋柳总觉得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这心里就更没底了。

宋烨也是觉得这心在吊着,他是个粗人,直来直去的性子,可不惯玩那你猜我度那一套。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来个痛快的就行。

这样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倒不合他胃口。

宋烨忍不住开口道:“大师,您就别跟我们这些粗人打马虎眼了,我们兄妹都不是没见过大风浪的人,有话不妨直说,您这样瞒着藏着,倒叫我们胡思乱想,对养病更是不利了。”

宋柳附和点头。

秦流西见状,就道:“太太说尚有一子,因为求学而没伴在您身边么?”

“自是。这孩子读书有几分天赋,打小便走了大哥的路子送去了州学,他爹也不许他总往家里跑而荒废了学业,所以多半是州学放大假或过年才回家。”宋柳提到长子,晦暗的眼中也有了一丝光。

“那想必学业是极重的,哪怕弟弟去世,亲娘因此而悲伤病重,也没回来侍奉身旁呢。”秦流西像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宋柳和宋烨都皱了眉,这话听着,怎么有几分挤兑讥诮的样子呢。

“他一个男子,尚未定亲,我身边也有下仆服侍,他能在我跟前做什么呢?荒废了学业,倒辜负了我们的一番期望,也辜负了大哥的人情运作。”宋柳略有不满,替长子辩解几句,道:“我们出身不同别的世家大族,以孝为先去侍疾什么的都不必,他读出功名来,便是对我们的孝敬了。”

秦流西附和着点头:“长年在外求学,也就不如次子来得贴心,感情也不如吧。”

宋柳有些不耐烦了,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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