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看看吗？”周游突然很小声地问了一句。
他声音太小了，包括此时此刻的程明匀他们都没能听清这句话，贺狄却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去吧？”贺狄皱着眉说，“老人家可能……还是想见见你？”
周游眉毛紧紧地蹙着，过了会儿，大概还是因为生死而动摇，挂念着小叔说的那句“奶奶快死了”，轻声说：“那我回去看看。”
“行。”贺狄的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你……”周游扭头看着他，“你能陪我回去看看吗？”
“……行。”贺狄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下午还有一场训练赛，打完之后还得复盘，又等复盘结束的时候天都黑了挺久了，夜间有些冷，风吹过来凉飕飕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贺狄穿了件挺薄的外套，和周游一起在外面等车。
周游咳嗽了两声，但视线一直落在马路对面，轻微眯缝了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他突然说：“我奶奶其实很不喜欢我。”
“啊。”贺狄看了他一眼。
“她是那种……街坊邻居都会让着她，不是怕，就是不想惹她的那种人，”周游把手揣进了裤兜里，轻声说着，“我小时候她经常打我，想丢掉我，后来有一次我真的走丢了，她也没有来找我。”
贺狄几乎是在周游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刚落地时，就立刻接上了一句：“那她为什么打电话给你？”
“……我不知道，”周游皱着眉毛，“很奇怪对吧？是她不要我的，但是她又开始找我了。”
周游不能理解这样的做法。
在他第一次走丢，自己摸着走回去，然后又被一顿毒打之后，他又一次离家出走了。
可是很久以后，奶奶居然开始在大街上找他。
这很奇怪。
就好像小叔这个电话一样奇怪。
没有人告诉周游奶奶生病了，一个电话打过来就直接宣告了周游的不孝，非得等到尘埃落定，他们才肯判别。
不理解。
非常不理解。
头上忽然一沉，周游回过神，发觉是贺狄正在揉着他的脑袋，他愣了愣，干脆转身搂了过去，贺狄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让他安心了许多。
“那你这会儿回去，能见到你爸爸么？”贺狄问。
“我也不清楚，”周游说，“但是是小叔给我打的电话。”
“别纠结那么多了，”贺狄很轻地捏了捏他的后颈，说，“如果……如果真是你小叔说的那样，可能就是人之将死，想要儿孙都在身边吧，我们就去看一眼，没关系的。”
“好。”周游说。
第53章没什么关系
这个点儿的车还是比较好打，没等多久，车就停在了路边。
去医院的路上贺狄和周游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分别看着自己那边的窗外，看着那些飞逝而过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风声和呼吸声一起变得沉重。
两个人赶到的时候还没过探视时间，但小叔也没有告诉周游奶奶到底是怎么了，这会儿还得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贺狄就在旁边等着。
夜间的医院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感，贺狄抿了抿唇，突然觉得嘴有点儿干，周游还在那边打电话，他干脆到外面的小摊子上买了两瓶水，回来时递给了周游一瓶。
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其实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安静，四处，四周都是人，却又无比的空旷，在医院时，好像什么都做不到似的，只能看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走来走去，那些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疲惫地进出病房。
“好，”周游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了。”
“在哪？”贺狄问。
“那边，”周游把手机揣进兜里，说，“不过他们说，奶奶已经睡着了，这么些天他们也很累，我好不容易来一次，让我在这里守夜。”
“……啊。”贺狄皱了皱眉，他想说明天还有训练赛，后天我们就要集合出发去国外，此时熬夜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个明确的选择，但他说不出口。
周游的表情还是很迷茫，迷茫着沉默，贺狄和他走进电梯，两个人站在最里面，隔了会儿，贺狄忽然伸手握了握周游的手。
周游没有反应。
这还是头一次贺狄主动干了点儿什么，但周游没有情绪特别激烈的反应过来。
可能是真的……太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吧。
贺狄叹了口气，出电梯的时候松开了周游的手，两个人一块儿往外走去，还没走到病房门口，贺狄就看见前面蹲着一个人，几乎不用开口他就能猜到，那个人应该就是周游的小叔。
……和周游长得有几分相似。
小叔看见两个人朝自己走过来，起先并没有多少反应，看了一眼又垂下头去，像没看见似的，隔了两秒又猛地抬起头来，瞪着周游。
“你、你是周游吗？”小叔站了起来。
这句话让贺狄心一沉，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周游似乎没觉得有什么，走过去看了眼，“奶奶是什么病？”
“是……是什么病，”小叔顿了几秒，忽然底气足了起来，压着嗓子吼，“现在才来关心是什么病做什么？来得及吗？！”
周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甚至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