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歌声清越高昂,可裂金石。
叶重一听这歌声,面色就是一变,紧走两步上了船头,抬头望去,神情越来越是激动。
等到歌声稍歇,他高声呼喊道:“前方可是三弟。”
一道轻咦声传来,身形跃动间,就上了船头。
来人身着白袍,儒雅斯文,望向花白头发的叶重,双眼含泪道:“大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
两人抱头痛哭,都忘了旁边张南一船人,好不容易才止住悲声。
叶重又拉了女儿近前,说道:“这是小女心宁,这些年来跟着我一直逃亡厮杀,也没一个安定住所,此次却是想着去蜀山之上寻个住处避祸隐居,也是想着寻访高人……
心宁,来来,见过你无影箭孟长弓孟三叔,当初冀北三雄之名,就是为父与他,还有你神臂刀钟达二叔了。你钟二叔自明亡以后,因为心存故国,入宫刺杀鞑子皇帝……如今只剩下我与你孟三叔二人……”
叶重也满脸唏嘘。
似乎也没想到自己正要进山隐居的当口,竟然遇到了生死故人。
两人寒喧了几句,待叶心宁见过礼后,白衣中年才感叹道:“贤侄女英姿勃发,灵气内蕴,真是练武的好苗子啊。但我看她似乎没有真气在身,难道未曾继承大哥衣钵?”
“哎,三弟有所不知,我这女儿双眼怒气太重,性格好强。
我怕她学了一些剑法就不知天高地厚,出手挑事结怨,那就不好了,所以未曾开蒙修习,倒是活动身体的导引法门,学过一点。”
说完,他看了张南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那导引之法,其实是张南教的,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看不上。
白衣中年点头认可,又道:“我如今改名叫孟山,取山川隐居之意,前些年在此乡间开了蒙馆,倒是教授了一些好苗子。而且,弟在山上有个良好居处。大哥既然来了,正好相聚几日,再一同上山,免得从头开始,诸多不便。“
“如此甚好。”
叶重遇见故人,一时说得热络,倒是忘了张南还在一旁看着,醒过神来,抚额惭愧说道:“还未介绍给三弟认识,这位是为兄新结识的少年英杰张子阳。
他是举人身份,一路上多蒙他出手救助,三番两次救得性命,却是我父女两人的大恩人。”
孟山听得此言,忙上前见礼道谢。
张南也不在意,笑着寒喧了几句,见叶重父女二人有了着落,连道:“既然叶先生遇到故交好友,那我们不如就此别过。”
孟山闻言色变,道:“可是孟某礼数不周,莫怪莫怪,张公子既是大哥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了!
现如今时辰尚早,也不急着赶路,可容某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一番?”
“改日,改日吧,在下有要事在身,却是不敢耽搁。异日有暇,定会前来叨扰孟先生。”
事情的真正原因,他却不好多说。
只是与叶重使了个眼色,在叶心宁依依惜别的眼神中,好言劝慰了几句,拱手告别。
离了小镇,张南面色就变得严肃,吩咐:“老管家,叫所有人把贵重物品全部带上,咱们弃船登岸,买几辆马车,再分头行走。”
“不是去容城吗?水路虽然较远,但顺风直下,更加快捷一些吧。”
老管家有些犹疑。
“不,船上已经很不安全了……等上岸之后,你们就把船推入江心,让它顺流直下……然后,再快马加鞭,多加掩饰,直入容城,于家中商号之中等我,记得千万不要露了口风。”
张南没有多做解释,与管家护院等人分开之后,就急急骑乘,一马快行,扬尘而去。
元神之中警示之意十分明显。
肉身达到先天之后,也是血气潮涌,时不时的有着心悸的感觉。
他知道,这是敌人找上门来的表现。
更何况,杀了银蛇孔令君之后,自己沾染上的一丝并未驱除的诡异黑气,也在跃动挣扎着,似乎是在向外发送着什么隐晦气息。
这应该是那人师门的独特标记,其他人不明白,被追到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我既然明白这种信息传导标记,有了心理准备,就随时可以驱除。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为了不给叶重父女两人惹祸,张南决定自己偏离路线,引人来追,到时看看敌人是否太过强大,如果太强大,就把信息标记消除,偷偷逃开。
如果还能应付,那自然是反身杀过。
彻底清除隐患,断了对方追击线索。
因为,再怎么样重视徒子徒孙,那银蛇郎君毕竟是一个不入流的弟子,有那么一个时刻关注他的长辈就很了不起了,不可能一波又一波的没完没了的追击报复。
只要斩断这报复的一只手,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就可以高枕无忧。
当然,这只是他内心的想法。
在旁人眼里,以他如今的书生身份,遇到剑仙寻仇,最好的应对方法当然是遁逃远去,隐姓埋名。
并且是越快越好。
这不但是他自己行事必须,也是做给旁人看的。
在张南打马离开之后,不但是叶重父女两人洒泪遥遥相望……在镇子南面一侧,也有着一个坐在墙角算命的邋遢老道士抬起脑袋望了一眼。
老道士满脸皱纹,显得十分苍老,一双浑浊不堪的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