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幺手中握着刚刚浸泡在酒中的草药袋,把袋子中的那些酒液悉数挤到庄赦的头上,随后,她在庄赦面前低声说道“张嘴。”
此刻没有任何防备的庄赦本能地张开了嘴,姜小幺直接把那个草药袋中的酒液挤到他的口中。烈酒伴着草药的香气,在庄赦全身流转,身上的燥热顿时消失了,而剩下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不知来源于何处的安心。
他在黑暗中不知道怅惘了多久,他睁开眼时,周围飘荡着一种莫名的鲜甜气味,而他所处的地方也不再是那个幽黑的暗室内,而是变成了那片脚下一片漆黑,而头上一片灰白的场所。
那是他第一次“朝觐”螭晵的场所。
他看到了那个极为精细的白玉大水缸,在极远的地方。他拖曳着脚步朝那个方向走了一会儿,不知何时,似乎有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暗示着他该停下了,他便停下了脚步,跪在地上,像是一个朝觐君主的臣子一般。
“臣庄赦,见过君上。”
他的余光隐约间能够看到那个远处朦朦胧胧的如同山岳一般的身躯,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般,那个身躯震动了几下,随后缓缓地睁开了那个他见过无数次,如同车轮一般巨大的黄色眼睛。此刻,那只独眼就像是悬在天中的明月一般,照着他的身躯。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拖沓的脚步声,他伏在地上,用余光朝后望着,发现有无数个他在谢丫村周围看见过的怪人,他们中或是浑身鳞片,或是脚上生蹼,一个个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之类的东西踉跄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能伏在地上,等待着周围发生什么别的变化。
而那些怪人,不知何时,在他身后数丈远的地方跪了下来,口中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声音,一下下地朝着远处的庞大身躯拜着。
庄赦直起了身,不再是刚刚拜伏的样子,似乎是有谁告诉他可以不再拜伏一般。而他隐约间看到了,远处正在朝他的方向行进的一支队伍。
那是一支看上去如同葬礼队伍的长队,随着队伍的缓缓接近,他看得也就愈发真切。
十数个不甚壮硕的娇小身影,抬着同一个巨大的白色棺椁,上面雕刻极为复杂,而庄赦却看不出上面的画描绘着什么。打头是两个拿着如同招魂幡一样的东西的同样不甚壮硕的身影,而棺椁后面,跟着数十个手中或拿铃铛,或持香炉,又或者往周围撒着纸钱的人。
这支队伍缓缓地停到了庄赦的面前,近距离看到,他才大吃一惊,这个队伍中的所有人,长得都没有半分区别,身穿华美白色金绣祭袍,头戴纸冠。而更为可怖的是,她们的长相,和姜小幺别无二致。
这些沉默的姜小幺们打开了棺椁,从里面取出了许多那鲛人泣出的绿色宝石,她们将这绿色的宝石放到不知哪里来的火炉上,装在大锅里架了起来,那些宝石在烈焰的加热下缓缓地变成了粘稠的蓝绿色浆汁。而她们又一起将那铁水一般的浆汁倒进了陶制的模具之中,用锤子用力一敲,陶制的模具被敲了个粉碎,而剩下的,就是其中已经变成碗的蓝绿色水晶。
为首的那个“姜小幺”将碗高举起来,而周围的姜小幺们则无一例外地朝着她的方向拜倒。不知是什么原因,那半透明的蓝绿色碗中,竟然缓缓出现了一碗清泉。那个为首的“姜小幺”端着清泉,摇摇晃晃地走到庄赦面前,跪下,将碗摆在地上,随后在地上轻轻叩了个头。
庄赦大概明白这是要让他把这东西喝下去的意思,不过他看着碗中的水,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可疑,虽然里面清冽见底,连一分灰尘都没有,但是他心里却仍在打退堂鼓。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远处的那个巨大身躯之上,在一瞬之间睁开了五只泛着明黄色光芒的巨眼和无数只同样泛着光的更小的眼睛,这些眼无一例外地注视着庄赦。庄赦感觉到仿佛有一种重压几乎要将他碾碎一般,大概知道这可能是那位君主让他喝下这东西,于是便端起碗,将那碗中清冽的泉水一饮而尽。
他的皮肤仿佛灼烧起来,剧痛让他蜷缩在地上,甚至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缩在那里。而周围的那些姜小幺们,则围着他跳起舞来,口中不断地唱着他已经无力分辨内容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