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必一板一眼:“该用膳了。”
赵禾无动于衷,她有个不太好的毛病,手头有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做完,哪怕可能一时间根本做不完,她也喜欢坚持一口气硬着头皮做完。就像是现在,即便是选择先不吃饭,也要先把价目表做好。
“等会儿。”赵禾说。
沈必:“你先吃饭,我来帮你。”
赵禾:“??”
沈必:“饭菜已经凉了一次,我又拿去热了一回,再热两次,味道不好。”
赵禾的确是饿了,尤其是现在沈必这厮都已经将食盒打开,饭菜的香味早就一阵一阵不受控制地冲进了她的嗅觉,勾得她肚子的馋虫跑了出来。
赵禾掐了掐眉心,她看着沈必眼前这样,好像自己不去吃饭,就会在她面前站到天荒地老的架势,赵禾终于起身,朝着一旁的小桌子走去。
“你现在胆子大了。”赵禾说。
沈必没吭声,只是跟在她身边,在赵禾坐下来时,将筷子递给赵禾。
赵禾接过来,“你吃了吗?”
沈必没点头。
赵禾见状,便知道了答案,她轻笑一声,沈必这是什么情况?自己都没有吃饭,这还催到自己头上来了吗?
“坐下,一起吃。”赵禾说。
沈必却还站着没动,“小姐,这于理不合。”
赵禾拧了拧眉,不喜欢这样的规矩,“陪我吃。”说完后,她抬头瞥了站着的男子一眼,“难道我现在都还叫不动我身边的护卫?”她很是怀疑现在沈必有了她阿爹撑腰,这一次来临安,胆子可比之前大了不少。
赵禾这么一说,沈必不敢再推迟,坐在了旁边。
赵禾吃饭很安静,她虽然没一定要遵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但可能是因为现在脑袋里装着的都还是桌上的价目表,所以没什么说话。而沈必,更是安静,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上京?”赵禾开口时,沈必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一次出来本来就是临时起意,如果长时间待在临安,在那府中势必瞒不下去,沈必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
赵禾不知道沈必这时候是在琢磨怎么才能将在临安的时间拖得长一点,没等到沈必的回答,赵禾抬头朝身边的人看了眼。
沈必:“过两日,小姐也尽早随我回京吧,王爷很担心你。”
这话不是沈必胡诌,赵靖当初将赵禾放走,原本以为她就只是去江南看看善堂的运作情况,就会北上,但哪里能知道赵禾一开始就做好了“阳奉阴违”的准备,口头上答应的一套一套的,但行动上完全跟她答应的完全不一样。现在赵禾都在临安待了小半月,再不回去,赵靖真会派人把她逮回去。
赵禾“唔”了声,原本等她把手中的事情做完也差不多就这两日,“我这不是遇到了特殊情况吗?”赵禾嘀咕着。
感觉到身边沈必疑惑的目光,赵禾头疼道:“你也看见了,我表哥都还在灵隐寺,我这时候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离开?”
赵禾已经差人给成陈郡送信,想来她家大舅母不日后就会派人过来,至少她也是要等到谢家的人来了之后再离开。不然万一谢长珣一声不吭就出家了怎么办?那她大舅舅和大舅母可不都要哭死?
但谢长珣这个人沈必不怎么了解,何况还是像谢长珣一心向佛只想出家的秘辛,他更加不可能了解。如今听着赵禾这话,沈必理所当然地误解了。
他家小姐就因为遇见了谢长珣,所以这才不愿意回家的吗?就只是因为这个男人?
沈必心里翻江倒海,手中捏着地筷子,只要再用力有点,就能直接从中间断成两节。
赵禾没将谢家的家事在沈必面前多说,不过刚才沈必的话的确也是提醒了她,她在临安的日子不多了,这两日她没打听战事,但估摸着她阿爹回上京应该就在这几日,到那时候,她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桌上的东西是沈必收走的,赵禾坐在桌前,外面是暖暖的春日阳光,她是有点典型的“发饭晕”,又加上昨夜因为沈必的突然出现本来就没怎么休息好,这时候晒着太阳,靠着窗棱,那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困意翻涌。
当沈必从后厨回来时候,推开门就看见了赵禾已经靠着窗边睡着了。
大好的春光洒落在窗边的小娘子身上,仿佛是给对方身上披了一件熠熠生辉的流光外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光。
沈必见状,走过去,拿过椅子上的披风,轻手轻脚地给赵禾盖上。
赵禾大约真是太累了,所以在沈必给她披上衣服时,她压根就没醒来,倒还是还歪了歪头,那柔软的小脸蛋顿时不经意就擦过了沈必拿着衣服的那只手。
赵禾没任何觉察,但沈必此刻就像是受惊了一般,飞快将自己的手从靠着赵禾的脖颈边拿开。
沈必几乎在这瞬间耳根都变得红彤彤,刚才手背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让他无法忽视。转过身,沈必不敢再看一眼窗边的人,强迫自己走到刚才赵禾的书桌前,将注意力全都放在面前的价目表上。
沈必的学识并不差,在七岁之前,他一直在沈家,从小该学的一点都没落下,至于后来跟着老爷子跑江湖,其实还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不少隐世大儒的屋舍中度过。
老爷子救人看心情,但就这么古怪的性子,沈必也不知道他如何结识了那些在世人眼中德高望重的大儒。不过后来,老爷子不管他后,可能是因为少年的固执或者没有意义的骄傲作祟,明知道自己出身沈家,但就是不愿意走沈家人的路子,转头就扎进了军营中,从一无名小卒开始做起。
沈家世代文官,但他一身反骨,偏偏不要。
可知识这玩意儿,不是说想丢就能丢,这么多年来镌刻在脑子里的东西,哪里能那么容易忘掉?
沈必看着赵禾的价目表,很快看出来规律,他干脆坐下来,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开始接着写赵禾后面没写完的价目表。
有了事做,刚才一不小心触碰到的旖旎,好似就被彻底束之高阁,再难记起。
赵禾这一觉睡得舒坦,当她悠悠转醒时,还有点茫然看了看四周。尤其是当赵禾目光触及到这时候坐在自己先前的位置上的沈必时,她忽然一愣。意识回笼,赵禾猛的一下站起来,走到沈必身边。
在赵禾两步走到书桌前,看见沈必已经写得差不多的价目表时,她有些吃惊地将目光从手中宣纸挪到了一旁沈必的脸上。
“这都是你写的吗?”虽然赵禾觉得自己问的都是废话,但她还是诧异极了。
沈必站起来,点点头,不知道怎么的,先前好不容易沉下去的那份旖旎心思,在这时候他看见赵禾那张红扑扑的脸蛋时,再一次偷偷跑了出来在,窜进了他的心头。
“刚才见小姐睡得太香,没有叫醒小姐,擅自做主写了这份价目表,还请小姐责罚。”沈必低垂着眼眸,不敢再直视赵禾。
赵禾“噗嗤”一声笑出来,她那双圆圆的杏仁眼盯着跟前的人,“嗳!”她叫着沈必,“你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