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扎勒斯点了点头。
“他出自一个疯狂的家庭,”他说道,“他的叔叔马修·斯顿爵士一个星期之前死了……也是个疯狂到极点的人物。”
“就是那个经营飞鸟圣地的疯子百万富翁吗?”弗蕾德丽卡问道。
“是的。他以前买了很多小岛。他痛恨女人。我猜他大概被女人甩过,所以就专心博物学了,聊以自慰吧。”
“你们为什么断定迈克尔·斯顿死了?”尼克固执地说道,“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放弃希望……还没到时候。”
“对了,你认识他,不是吗?”拉扎勒斯说道,“我倒忘了。”
“去年我和弗莱迪在勒图凯见过他,”尼克说道,“他太棒了,不是吗,弗莱迪?”
“别问我,亲爱的。他是你的俘虏,不是我的。他带你飞过一次,对吧?”
“是的……在斯卡伯勒,真是妙极了。”
“黑斯廷斯上尉,你有没有坐过飞机?”玛吉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只好坦白说,来回巴黎一趟就是我对飞行的全部认识了。
忽然,尼克叫了一声跳起身来。
“我得去打个电话。你们别等我,时候不早了。我还请了很多人呢。”
她出去的时候我看了看表,正好九点。甜点送上来了,还有葡萄酒。波洛和拉扎勒斯在聊艺术。拉扎勒斯说,如今的画作就是市场毒药,很不好卖。他们又聊起家具和装饰品的一些新概念。
我极尽义务地陪玛吉聊天,但我得承认这姑娘很不健谈。她答话时很爽快,但不会主动开口。真是费劲。
弗蕾德丽卡安安静静地坐着,两个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吐出的烟圈在头发周围盘旋,看上去就像一个沉思天使。
九点二十分,尼克探头进来。
“出来吧,诸位!客人们成双成对光临啦!”
我们依言都站起身来。尼克正忙着招呼新来的客人,大概有十来位吧,只是大多数看起来都有点乏味。我发现尼克这个女主人当得相当称职。她收敛起她那套轻浮的时髦做派,礼数周全地招呼每一位来宾。在这群客人当中,我发现查尔斯·维斯也来了。
稍后,我们一起来到外面的花园,在那里可以俯瞰大海和港口。花园里已经摆放了几把椅子,是准备给年纪大的人坐的,但大多数人都站着看。这时,天空中绽放了第一束焰火。
忽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回头一看,见尼克正在跟克罗夫特先生打招呼。
“太遗憾了,”她说道,“克罗夫特太太不能和你一起来。我们应该用担架什么的把她抬过来才好。”
“唉,可怜孩子他妈的命不好,但她从来不抱怨……她天性是最善良的……啊,这个好看!”一束焰火绽开,金黄色的雨点洒满天空。
这天夜里很黑——没有月亮,新月要三天后才会出来。而且,像大多数夏夜一样,今天晚上有些寒意。站在我旁边的玛吉·巴克利打了个哆嗦。
“我要去拿件衣服穿。”她轻声自言自语道。
“我去帮你拿吧。”
“不用了,你不知道放在哪儿。”
玛吉说着就转身回屋。这时弗蕾德丽卡在后面叫道:“喂,玛吉,帮我也拿一下,在我的房间。”
“她没听见,”尼克说道,“我去拿吧,弗莱迪。我也要穿件皮衣。这条披肩不够暖和。起风了。”
的确,海上吹来一阵阵冰凉的微风。
下面的码头上也放起了焰火。我和身旁一位老妇人攀谈起来。她逐条盘问起我的生活、职业、兴趣,还问我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砰!又一道绿色的焰火在天空绽放。那些光芒在空中变换色彩,先是变成蓝色,再变成红色,最后又变成银色。
一道又一道的焰火在空中绽开。
“你听,‘哦!’‘啊!’……到处是赞叹声,”波洛突然凑着我的耳朵说道,“到后面就越来越没劲了,你说呢?哇!草地都能打湿脚了!我会着凉的。而且这种地方大概连药都搞不到!”
“着凉?这么美好的夜晚会让人着凉吗?”
“哼,美好的夜晚,美好的夜晚!你这么说,是因为没有下大雨吧?只要不下雨,你都会认为是美好的夜晚。但是我跟你说,我的朋友,要是有一支小小的温度计,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好吧,”我同意了,“我不反对加一件外套。”
“这才对嘛,我通情达理的朋友。”
“我去把你的外套也拿来吧。”
波洛一会儿抬起左脚,一会儿又抬起右脚,动作像只猫。
“恐怕我的脚已经湿了。你有没有办法弄一双橡胶套鞋来?”
我强忍住笑说道:“没办法的。你总该明白,波洛,这种东西早就不生产了。”
“那我还是待在屋里吧,”他说道,“我才不愿意为了看热闹而伤风受凉呢。说不定还会生一场肺炎。”
我们朝那幢屋子走去,一路上波洛还在愤愤地嘀咕着。码头那边又传来一阵欢呼鼓掌声,一件新的展品现身了,我看是一艘船,从船头到船尾漆着几个字:“欢迎游客们光临。”
“在内心,我们都像孩子一样,”波洛说道,“焰火呀,聚会呀,球赛呀……唉,甚至魔术呀,都只是骗骗我们的眼睛,我们却看得乐此不疲……”
这时,我一把抓住波洛的胳膊,另一只手指着前面。
我们此时离悬崖山庄不到一百码。前方,在我们和那扇落地窗之间,地上蜷缩着一个人,脖子上正裹着那条鲜红色的中国披肩……
“我的天哪!”波洛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