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穿在亨莉埃塔身上很好看。”
“哦,那是当然的了。这正是亨莉埃塔和格尔达之间的区别。亨莉埃塔做每件事都做得那么出色,而结果也总是那么理想。她几乎在每件事上都很机灵,对自己的专业也很擅长。我必须要说,米奇,如果有人能帮我们顺利度过这个周末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亨莉埃塔。她会友好地对待格尔达,会让亨利开心,还会使约翰心情愉悦,并且我很确定她能帮忙应付戴维。”
“戴维·安格卡特尔?”
“是的。他刚从牛津回来——也许是剑桥。这个年龄的男孩子真难相处——特别是聪明的那种。戴维就很聪明。人们甚至会希望他们能等到年纪大些之后再变聪明。而事实上,他们总是对人怒目而视,咬指甲,满脸的粉刺,有时还长了喉结。而且,他们不是默不作声,就是说得停不了口,说话又前后矛盾。然而,正如我所说的,我依然信任亨莉埃塔。她做事很有策略,总能提出恰当的问题,而作为一个女雕塑家,人们都尊敬她。尤其是她并不仅仅雕塑动物或是小孩的头像,而是创作前卫的作品,就像去年她在新艺术家展览馆展出的那个用金属和石膏塑成的古怪玩意儿。它看上去很像希思·罗宾逊折梯 。它名叫‘上升的思想’——或诸如此类的名字。这一类的东西正能够使戴维那样的男孩子感到敬佩……我个人则认为那玩意儿傻乎乎的。”
“亲爱的露西!”
“但亨莉埃塔的某些作品,我觉得非常可爱,比如那件‘哭泣的白蜡树’。”
“我想,亨莉埃塔确实具有一定的天赋。而且她也是一个非常可爱、招人喜欢的人。”米奇说。
安格卡特尔夫人站起身来,又漫步到窗前。她心不在焉地玩弄着窗帘的系绳。
“为什么是橡子?真怪。”她嘟囔着。
“橡子?”
“窗帘系绳上的扣子啊。就好像大门上的菠萝形装饰一样。我是说,这一定是有原因的。因为系绳扣完全可以做成冷杉球果或者梨子的形状,但永远都是橡子形。它在填字游戏中被称为‘饲料用坚果’——你知道,用来喂猪的。我总是觉得这事儿太奇怪了。”
“别扯远了,露西。你过来是为了讨论周末的事情,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焦虑。如果你能放弃张罗圆桌纸牌游戏,跟格尔达聊天的时候保持思路的一贯性,并且让亨莉埃塔去驯服聪明的戴维,还能有什么麻烦呢?”
“这个嘛,还有一件事,爱德华也会来。”
“哦,爱德华。”米奇说出这个名字后,沉默了半晌。
然后她轻声地问:“你到底为什么要邀请爱德华过来度周末呢?”
“我没有啊,米奇。这就是问题所在。是他自己想来。他发了个电报过来问我们是否愿意让他来。爱德华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是知道的。那么敏感。如果我回电说‘不行’,他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开这个口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米奇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的,她想,爱德华确实是这样的。他的面孔刹那间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那张她深深爱着的面孔,多少带有一些露西的那种不真实的魅力;温柔、羞怯、嘲讽……
“亲爱的爱德华。”露西说,应和着米奇头脑中的想法。
她不耐烦地继续道:“要是亨莉埃塔能下定决心嫁给他,该有多好。她真的很喜欢他,我是知道的。如果他们能够在克里斯托夫妇不在场的情况下,在此共度一个周末的话……事实上,约翰·克里斯托总能对爱德华产生最不幸的影响。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约翰表现得越是强势,爱德华就表现得越弱势。你明白吗?”
米奇又点了点头。
“可我也不能推延对克里斯托夫妇的邀请,因为这个周末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但我确有预感,米奇,事情将会很麻烦,戴维会对大家怒目而视并且一直咬指甲,大家都要努力不使格尔达感觉到格格不入,而约翰是如此热情,爱德华又是如此消沉——”
“这样的配方看起来做不出好布丁啊。”米奇低语道。
露西冲她微笑了一下。
“有时候啊,”她沉思着说,“顺其自然反而水到渠成。我邀请了那个侦探这个星期天来吃午饭。这样能分散一下大家的注意力,你说呢?”
“侦探?”
“他长得活像一只鸡蛋。”安格卡特尔夫人说,“他曾在巴格达解决过一些事情,当时约翰是驻伊拉克的大使。又或许是在那之后?我们曾邀请他和其他一些外交官吃午饭。我记得他穿了一身白色西服,扣眼里别着一支粉色的花,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漆皮鞋。对那天谈论的内容我记得的不多,因为我对谁杀了谁并无兴趣。我的意思是,一旦人死了,为什么会死似乎就不重要了,而对此大惊小怪就显得很愚蠢……”
“但是你这儿有什么罪案吗,露西?”
“哦,没有,亲爱的,他就住在附近一间奇奇怪怪的小屋里,你知道的,横梁矮得能撞到头,还铺设了一大堆高级管道,花园的设计糟糕透顶。伦敦人就喜欢这类东西。我相信隔壁那栋房子里住着的是一个女演员。他们不像我们这样一年到头都住在这儿。”安格卡特尔夫人漫无目的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我敢说他们很喜欢这样。米奇,亲爱的,你真是太好了,帮了我那么大的忙。”
“我没觉得我帮了你什么忙呀。”
“哦,是吗?”露西·安格卡特尔显得很惊奇,“那么,你现在好好睡一觉,别起来吃早饭了。等你起床之后,请你想怎么粗鲁就怎么粗鲁好了。”
“粗鲁?”米奇看上去很惊奇,“什么?哦!”她大笑起来,“我明白了!你的眼光真毒,露西。也许我会听你的话来对付你哦。”
安格卡特尔夫人微笑着走出了房间。当她经过敞开着门的浴室,看到水壶和煤气炉时,忽然有了主意。
人们都喜欢喝茶,她是知道的——而米奇要几个小时后才会被叫起来。她可以为米奇煮一壶茶。她把水壶放到炉子上,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
她来到丈夫的门前,停住脚步,转了转门把手,但是亨利·安格卡特尔爵士——一位能力卓越的行政长官,非常了解他的露西,非常地爱她,但不希望在睡晨觉时被打扰——把门锁上了。
安格卡特尔夫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很希望能跟亨利商量一下,但晚些再说也不要紧。她站在敞开的窗前,向外望了一会儿,接着打了一个哈欠。她躺到床上,脑袋贴在枕头上,不到两分钟就像个孩子似的睡着了。
浴室中,水壶里的水达到了沸点,并且继续沸腾着……
“又报废了一个水壶,格杰恩先生。”女仆西蒙斯说。
管家格杰恩摇了摇他那满头灰发的脑袋。
他从西蒙斯手中接过完全烧坏了的水壶,走进餐具室,从碗柜底层拿出了一个新水壶。他在那儿储存了五六个。
“给你,西蒙斯小姐。夫人没有必要知道这事。”
“夫人经常做这样的事吗?”西蒙斯问。
格杰恩叹了口气。
“夫人,”他说,“既好心又健忘,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但是在这座房子里,”他继续道,“我负责确保把一切都做到尽善尽美,避免夫人感到任何烦恼或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