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了房间,像一个忙碌而目标明确的人。
警督离开之后,亨利爵士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接着他缓步穿过落地窗,来到露台之上。他的妻子正忙着打理园艺——她在用一把剪枝刀修剪灌木。
她愉快地冲他挥挥手。
“警督想做什么呢?但愿他别再去打扰用人们了。你知道,亨利,他们不喜欢这样。他们没法儿像我们这样,把它当作是一桩趣事或新鲜事而已。”
“我们是这样看待的吗?”
他的语气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冲着他甜甜地绽开了笑容。
“你看上去多疲惫啊,亨利。你有必要为此而烦恼吗?”
“谋杀本就是件令人烦恼的事,露西。”
安格卡特尔夫人思考了片刻,心不在焉地剪掉了一些枝条,接着她脸上聚起了阴云。
“哦,天哪——剪枝刀真是太讨厌了,它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人一剪起来就停不住手,每次都比原先打算的剪得多。你刚刚在说什么——谋杀案令人烦恼?但说真的,亨利,我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不得不死去,可能是因为癌症,或是肺结核,住在那种可怕的疗养院中,或是因为中风——可怕极了,脸都歪到一边——又或者可能被枪击、刀刺或勒死。但说到底还是殊途同归。我是说,一个人死了就是死了。彻底摆脱了一切,所有的焦虑也都结束了。他的亲属们才必须处理所有的麻烦——争夺遗产,为了是否要穿黑衣争吵啊——谁应该获得塞琳娜阿姨的写字台啊——这一类的事情!”
亨利爵士在石头地上坐下来。他说:“这一切将会比我们原先所设想的还要令人不安,露西。”
“哦,亲爱的,我们不得不忍受。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之后,我们到别处去走走。让我们别再为眼下的麻烦而烦恼,憧憬将来吧!对此我真的很开心。我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可以去安斯威克过圣诞节——或者等到复活节再去。你认为呢?”
“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为圣诞节订计划。”
“是的,但我喜欢在头脑中先盘算起来。复活节,也许……不错,”露西愉快地笑着,“到那时候她一定已经恢复过来了。”
“谁?”亨利爵士吓了一跳。
安格卡特尔夫人平静地说:“亨莉埃塔。我想,如果他们准备在十二月举行婚礼的话——我是指明年十二月,那么我们可以到时候再过去,在那儿过那个圣诞节。我一直在想,亨利——”
“我希望你没有在想,我亲爱的。你想得太多了。”
“你记得那个谷仓吗?它可以改建成一个完美的雕塑室。亨莉埃塔需要一个雕塑室的。她有真正的天赋,你知道。我敢肯定,爱德华将会为她无比自豪。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多好——或是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露西——露西!你扯得太远了。”
“但是,亲爱的,”安格卡特尔夫人瞪大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除了亨莉埃塔之外,爱德华不会娶任何人的。他非常、非常的固执。在这一点上跟我的父亲很像。他的脑子里有自己的主意!所以亨莉埃塔必须嫁给他——而且她一定会嫁给他的,毕竟现在约翰·克里斯托已经不再是障碍了。他可真是降临在她身上最大的不幸。”
“可怜的人!”
“为什么?哦,你的意思是因为他死了吗?哦,这个嘛,人生在世谁无死。我从不为他人的死亡而困扰……”
他奇怪地看着她。
“我一直以为你挺喜欢克里斯托的,露西。”
“我觉得他很有意思,也很有魅力。但我向来认为,不应该把任何人看得太重。”
说着,安格卡特尔夫人笑靥如花,温柔而毫不留情地剪掉了一棵荚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