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字条还可以达到另一个目的,那就是从表面看来,鲍勃本人并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计划。
他又想了一两分钟,接着走到电话机前,播通了英国大使馆的号码,很快就找到了埃德蒙森,他是大使馆的三等秘书,也是鲍勃的朋友。
“约翰吗?是鲍勃·罗林森。下班后能找个地方和我见一面吗?……能早一点儿吗?……你一定得答应,老伙计。挺重要的事情。是啦,确实是有关一个姑娘。”他假装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她是挺好的,相当好,世间罕有啊,只是情况有点棘手。”
埃德蒙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硬,似乎不以为然。他说:“哦,鲍勃,你和你的那些姑娘们。行吧,两点可以吧?”说完他挂断了电话。鲍勃又听到一点点咔嗒的回声,像是在偷听的人也放下了话筒。
埃德蒙森是个好样的老伙计。发现拉马特的所有电话都被人监听着之后,鲍勃和埃德蒙森想出了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暗语。“世间罕有”的好姑娘,意思就是某件紧迫而且重要的事情。
两点钟的时候,埃德蒙森会开车到商业银行外面载上他,他会告诉埃德蒙森东西藏在哪儿。还要告诉他,琼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如果鲍勃出了什么事,这就相当重要了。坐长程海轮回英国的琼和珍妮弗要六周以后才到,到那个时候,革命几乎可以肯定已经发生,要么成功了,要么被镇压了。阿里·优素福可能已经到了欧洲,或者他和鲍勃都被杀了。鲍勃打算告诉埃德蒙森足够的信息,但是也不能太多。
鲍勃最后环视了一遍房间。看起来和之前一模一样,安静,不整洁,有些家的味道。多出来的唯一的东西就是他写给琼的那张字条。他把它立在桌上,然后就离开了。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2
住在琼·萨特克利夫隔壁的女人从阳台退回房间,她手里拿着一面镜子。
她走到阳台上本是要更仔细地检查一下那根居然厚颜无耻地从自己的下巴上长出来的毛发。她用镊子解决了它,然后在明亮的阳光下细心地观察自己的脸庞。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随着注意力的放松,她发现了另外的东西。她拿着镜子的角度刚好让镜中显现了隔壁房间衣柜的镜子,从那面镜子里,她看到一个男人正在干着什么非常引人好奇的事情。
这件事是如此令人好奇又出乎意料,她站定下来,一动不动地继续观察着。从他坐在桌前的位置自然是看不见她的,她也只是通过两次镜子的反射才能看到他。
如果他回头看看,倒是可能从衣柜的镜子里看到她的那面手镜,但是他太用心在自己手头的事情上,完全没有向后观望。
倒是有那么一次,他忽然抬头朝窗口看了下,但自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很快又低下了头。
阳台上的女人一直看着他做完手上的事情。停了一会儿之后,他写了一张字条,然后立在桌上。接下来他走出了她能看到的范围,但是能听出来是在打电话。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是声调很轻松,很随意。接着,她听到门关上的声音。
女人等了几分钟,然后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走廊的另一头有个阿拉伯人拿着鸡毛掸子木然地打扫着。他走到转弯处,消失在视线里。
那个女人轻快地溜到隔壁房间的门口。门是锁着的,这也是预料中的事情,她手上拿着发卡,还有一把开刃的小刀,迅捷而熟练地打开了门。
她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她拿起字条,封口只是轻轻搭在一起,很轻松就能打开。她读完了,皱着眉。里面没有任何解释。
她封好字条,放回原处,走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刚伸出手,窗外就传来了下面露台上的人声,让她受了点惊吓。
其中一个声音是她所处房间主人的,斩钉截铁居高临下的语调,充满自信。
她快步走到窗口。
窗下的露台上,在她肤色苍白,体型结实的十五岁女儿珍妮弗的陪伴下,琼·萨特克利夫夫人正在用全世界都能听到的嗓门和一个高个的英国男人说着话,这个来自英国领事馆,满脸不快的男人听着她对他所做安排的评价。
“可是这也太荒唐了!我从没听过这种没道理的事情。这儿的一切都是那么平和,每个人都那么开心。我觉得这完全是大惊小怪了。”
“我们也希望是如此,萨特克利夫夫人,我们当然希望如此。但是大使感觉他的职责所在……”
萨特克利夫夫人打断了他的话。她根本没打算考虑大使们的责任。
“我们还有很多行李,你是知道的。我们打算坐海轮回去,下周三的船。海上的旅行对珍妮弗有好处,医生是这样说的。我绝对不想改变我们的安排,因为这种傻乎乎的事情就改成搭飞机回英国。”
那个郁郁寡欢的男人还是鼓动地说,萨特克利夫夫人可以带着女儿搭乘飞机,不用飞回英国,至少是到亚丁,从那儿上船。
“带着我们的行李?”
“是的,是的,这些都是可以安排的。我有车正在等着——是辆旅行车。我们可以马上装上所有东西。”
“那好吧。”萨特克利夫夫人让步了,“那我们最好马上开始收拾行李。”
“马上开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站在房间里的女人急忙缩回头。她飞速瞥了眼其中一个手提箱的行李标签上写着的地址,然后很快溜出房间,赶在萨特克利夫夫人出现在走廊拐角之前的一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前台的那个职员从后面小跑追上来。
“萨特克利夫夫人,你的弟弟,卫队长,刚刚来过。他去过你的房间,但是我想他应该是又走了,想必刚好错过了。”
“真讨厌。”萨特克利夫夫人说,“谢谢你。”她对那名职员说道,接着转向珍妮弗:“我想鲍勃也在胡思乱想了。我在街上是没有看到任何骚乱迹象的。门没有锁,这些人也太不小心了。”
“可能是鲍勃舅舅忘了锁门呢。”珍妮弗说。
“真希望没有错过他。哦,有张便条。”她说着便打开了它。
“看起来鲍勃是一点都没有担心。”她开心地说道,“他显然是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外交手段,如此而已吧。天哪,我真是讨厌在一天最热的时候收拾行李。这房间就像个烤箱。快点儿,珍妮弗,把你的东西从抽屉还有衣柜里拿出来,先随便塞进去再说吧。我们晚点儿再重新整理。”
“我还从没有置身于一场革命当中呢。”珍妮弗若有所思地说。
“我想你这次也不会遇到的。”她的母亲尖刻地说,“就和我说的一样,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珍妮弗看起来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