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下来的回答引起了更大的骚动。
“六月十日早上你就坐在实验室门外对吧?”
“是的。”
“你是否看见富兰克林太太从实验室里出来?”
“看见了。”
“她手里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她右手里攥着一只小瓶子。”
“你确定吗?”
“确定。”
“她见到你有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
“她看上去很吃惊,不过仅此而已。”
验尸官接着做了结案陈词。他说,目前要决定的就是死者死亡的来龙去脉。医学证据已经毫无疑问地确认了死者的死因。死者确系毒扁豆碱中毒而死。现在遗留的问题就是,死者是意外中毒还是故意服毒,抑或是被人下毒。从各位证人的证言来看,死者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并且身体状况欠佳,虽然没有器质性疾病,但精神状况很差。本案的重要证人赫尔克里·波洛先生肯定地表示他曾看到富兰克林太太手里攥着一个小瓶子从实验室里出来,并且见到他之后表现得很吃惊。陪审团或可得出结论,即富兰克林太太为求一死,自己从实验室拿出了毒药。她似乎坚持认为自己剥夺了丈夫的幸福,阻碍了他的事业发展。对于富兰克林医生,我们要公平地说他是个善良、有爱心的丈夫,从未对她的脆弱表达过任何恼怒情绪,也没有抱怨过她阻碍了他职业的发展。这似乎完全是富兰克林太太主观的想法。处于某种情绪边缘状态的女性确实容易产生这样固执的念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毒药是在何时用何种容器带出实验室的。原本盛放毒药的瓶子并未找到,这一点或许不合常理,不过正如克雷文护士所说,富兰克林太太或许本来就是从药箱里拿了一个空瓶子,用完清洗之后又放回去了。下面就要由陪审团来作出裁决了。
没过多久,判决就下来了。
陪审团认定,富兰克林太太在精神异常的状态下终止了自己的生命。
2
半小时之后,我来到了波洛的房间。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科蒂斯把他放在床上,给他喝了一点儿酒精饮料,好帮他提神。
虽然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我还是耐着性子,一直等到波洛的侍者干完活儿离开了房间。
我终于憋不住了。“你刚才说的那些是真的吗,波洛?你说你看见富兰克林夫人拿着一只瓶子从实验室里走出来?”
波洛青紫色的嘴唇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微笑。他轻声说:“你没看见吗,我的朋友?”
“没有啊。”
“你没准儿见到过呢,对吧?”
“不对,我应该没见过。当然,我也不能确定她没有拿着瓶子出来。”我满腹狐疑地看着他,“问题是,你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觉得我会撒谎吗,我的朋友?”
“我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黑斯廷斯,你这句话让我感到震惊。你那单纯的信仰到哪儿去了?”
“唔,”我犹豫了,“我也觉得你不会作伪证的。”
波洛温和地说:“肯定不是伪证。毕竟我没发誓。”
“那你的话不是真的?”
波洛立即摇摇手。“不管我说过什么,我的朋友,都不可能收回来了。没有必要再讨论它们了。”
“我真没法理解你!”我叫道。
“有什么你不理解的?”
“你的证词——说什么富兰克林太太声称要自杀,说她心情抑郁。”
“你也听过她这么说啊。”
“对。但是那只是她许多种情绪中的一种。你没把这一点交代清楚。”
“也许是因为我不想说清楚。”
我盯着他。“你想让陪审团做出自杀的认定?”
波洛停顿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黑斯廷斯,我觉得你还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没错,我是想让陪审团做出自杀的认定……”
我说:“但是你并不认为——我是说你自己并不认为——她死于自杀?”
波洛缓缓地摇摇头。
我说:“你觉得——她是被谋杀的?”
“没错,黑斯廷斯,她是被谋杀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这起事件说成像自杀一样,把真相掩盖起来呢?这样一来一切调查就都停止了啊。”
“正是如此。”
“你希望这样?”
“没错。”
“但是为什么啊?”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还没有看透真相?没关系——具体情况我们先不说。你必须相信我,这就是一起凶杀案——是蓄意谋杀。黑斯廷斯,我早就跟你说过这里会发生凶案,而且我们很可能无法阻止凶案的发生——因为凶手狡猾而且意志坚决。”
我不寒而栗,问道:“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波洛微微笑了笑。“案子已经结了——死者死因已经定性为自杀。但是你和我,黑斯廷斯,还要继续暗中进行调查,就像鼹鼠一样。最终我们一定会抓到x。”
我说:“要是这期间又有人被杀了呢?”
波洛摇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除非有人看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什么,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一定会站出来说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