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他说,“如果我们年轻的朋友没有危险,我又有何用武之地呢?”
蛋蛋快步向前,抓住他的外衣袖子。
“你不能再离开了。你不会要放弃吧?你要找出真相,真相。我只相信你能找出真相。你可以的,一定会成功。”
她万分恳切真诚。她的激情与活力似乎席卷荡平了屋里的老旧气息。
“你相信我?”查尔斯爵士说。他深受感动。
“是的,是的!我们会发掘出真相。我和你一起。”
“还有萨特思韦特。”
“当然,还有萨特思韦特先生。”蛋蛋不痛不痒地说。
萨特思韦特暗自微笑。无论蛋蛋是否接纳他入伙,他可不想被排除在外。他对神秘事件很感兴趣,喜欢观察人性表现,还容易受到情侣间互动的感触。这起事件能够同时满足他这三样兴趣。
查尔斯爵士坐下来。他声音起了变化,好似在用命令的口吻,导演一出戏剧。
“首先,我们需要厘清现有的情况。是同一个人杀死了巴宾顿和巴塞洛缪·斯特里兰奇,我们是否都同意?”
“同意。”蛋蛋说。
“同意。”萨特思韦特说。
“我们是否认为,第二起凶案是由第一起直接引起的?我是说,我们是否认为,巴塞洛缪·斯特里兰奇之所以被杀,是因为凶手不想让他揭开第一起凶案的真相,或者不想让他印证自己的怀疑?”
“是的。”蛋蛋和萨特思韦特异口同声,再次赞同。
“那么,第一起凶案才是我们调查的重点,而不是第二起。”
蛋蛋点点头。
“在我看来,我们必须查清第一起凶案的动机,否则难以找出凶手。查清动机困难重重。巴宾顿是一位与人无碍、待人和蔼、温柔亲切的老人;在人们眼中,他在这个世上没有敌人。但他还是被杀了——他会被杀,一定有什么原因。我们要找出这个原因。”
他停顿一下,然后用日常的口吻说:
“咱们开始吧。凶杀一般都有哪些原因?我想第一个应该是谋财。”
“报仇。”蛋蛋说。
“杀人狂。”萨特思韦特说,“这起案件不太符合激情犯罪的特征。不过,还有畏惧。”
查尔斯·卡特莱特点点头,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这些基本总结了所有原因。”他说,“首先,谋财。巴宾顿死后,有人会从中获利吗?他有财产吗,或者即将获得的财产?”
“我想不太可能。”蛋蛋说。
“我也这样认为,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向巴宾顿太太询问这一点。”
“然后是报仇。巴宾顿以前伤害过谁吗,或许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是不是娶了其他男人钟爱的姑娘?这点也需要调查。”
“然后是杀人狂。是不是一个疯子杀了巴宾顿和托里?我认为这个假设不太成立。就算是疯子,杀人时也总会有些原因的。我是说,一个疯子可能会认为自己有权杀死医生或者牧师,但不是两种都杀。我想可以排除掉杀人狂这个假设。最后就是恐惧。
“老实说,在我看来,这是最有可能的。巴宾顿知道某人的一些事,或者他认出了谁。凶手干掉他,是为了封口。”
“我看不出像巴宾顿这样的人会知道当晚哪位客人致命的秘密。”
“或许,”查尔斯爵士说,“他知道那些事情,却不自知。”
他进一步阐明自己的观点。
“我很难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我只是举个例子,假如巴宾顿在某时某地看到过某个人,虽然他认为此人没什么理由不在那里,但此人出于某种原因,编造了一个绝佳的不在场证明,显示自己当时在上百英里以外的地方。这样一来,老巴宾顿随时会在不经意间将事情的真相揭露。”
“我明白了。”蛋蛋说,“假设伦敦发生了一起凶案,而巴宾顿在帕丁顿车站 看到了那个凶手,但是凶手却通过不在场证明,证明自己当时在利兹 ,因此没有犯案。这样,巴宾顿就可能将整件事的真相揭发。”
“就是这个意思。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也可能是其他情况。他认识当晚的某个人,而且知道那人的另一个名字——”
“也许和婚姻有关,”蛋蛋说,“牧师主持过很多婚礼。可能有人重婚。”
“也可能与生育或死亡有关。”萨特思韦特提出。
“范围太广了。”蛋蛋皱着眉头说,“我们得换个思路。从在场的人往回推理。咱们列个单子吧。谁当时在你家,谁又在巴塞洛缪爵士家。”
她从查尔斯爵士手中拿过纸笔。
“戴克斯夫妇,两次都在场。那个像打蔫的卷心菜的女人,叫什么来着……威尔斯……萨特克里夫小姐。”
“你可以排除安吉拉,”查尔斯爵士说,“我跟她认识很多年了。”
蛋蛋皱起眉头,不肯同意。
“我们不能这样。”她说,“仅凭我们与他们熟识,就把他们排除,那可不行。我们得公事公办。另外,我完全不了解安吉拉·萨特克里夫。根据我现在掌握的情况,她与其他人一样有可能是凶手,甚至可能性还要再大一点。女演员都有些隐秘的过往。整体来看,我觉得她是嫌疑最大的。”
她傲慢地直视查尔斯爵士。他眼中闪烁着回应的精明的光芒。
“照你所说,我们也不能排除奥利弗·曼德斯。”
“怎么可能是奥利弗?他之前就见过巴宾顿先生很多次了。”
“两起案件他都在场,而且他第二次抵达时有点令人怀疑。”
“很好。”蛋蛋说,她停顿一下,接着说,“这样看来,我最好把妈妈和我自己也写上去……那么嫌疑人一共有六个。”
“我不认为——”
“我们要么按章办事,要么就随心所欲。”她目光闪闪。
萨特思韦特叫人送来饮料,缓和了局面。
查尔斯爵士踱到远处的角落里,欣赏一件黑人头像的雕塑。蛋蛋来到萨特思韦特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我真是蠢。”她嘟囔道,“我真是蠢,但为什么那个女人可以排除?为什么他那么热心要把她排除?哦,天哪,我怎么会嫉妒得如此发狂?”
萨特思韦特微笑着拍拍她的手。
“嫉妒永远都不值得,亲爱的。”他说,“如果你感到嫉妒,不要表现出来。另外,你真的认为小曼德斯有嫌疑吗?”
蛋蛋露齿一笑,友善又孩子气。
“当然不是。我把他放进去,是为了让那位放下戒心。”她扭了下头。查尔斯爵士还在闷闷不乐地端详黑人雕塑。“你知道,我不想让他真的认为我喜欢上了奥利弗,我没有。真是难以拿捏!他现在又变回那副‘孩子们,祝福你们’的态度。我不想要这样。”
“耐心一些,”萨特思韦特安慰道,“最终结局都是大团圆,你知道。”
“我没耐心,”蛋蛋说,“我想要的就必须马上达成,再快一点才好。”
萨特思韦特哈哈大笑,查尔斯爵士转身朝他们走来。
三人边喝饮料,边制订了作战计划。查尔斯爵士要回鸦巢去,那里还没有卖掉;蛋蛋和妈妈要提前回到玫瑰小屋;巴宾顿太太还住在鲁茅斯,他们需要尽可能向她了解更多信息,然后才好根据情况继续下面的行动。
“我们会成功的,”蛋蛋说,“我相信我们会的。”
她倾身向前看着查尔斯爵士,目光炽热,伸手与他碰杯。
“为我们的成功干杯。”她提议道。
他缓缓移动目光,对上她的双眼,接着将杯子举到唇边。
“为了成功,”他说,“也为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