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郭冰放低声音续道:“本王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半个月前,辽人使者来到汴梁,递交了一份辽国新皇耶律宗元的国书。说是国书,其实便是一份最后通牒。辽人威胁要撕毁燕云之盟,除非我大周同意增加岁币,从三十万两增加到一百万两。并且允许辽人在燕云十六州边境城池自由出入贸易,不课税费。要求我大周放开铁制兵器农具的贸易限制等等。皇上很是愤怒,认为这是对我大周的极不尊重,决意否决辽人的要求。但这一否决,便意味着边镇战事将起。皇上要求杨俊准备应战,杨俊去了一趟边镇巡视,数日前回到京城,第一件事便是要银子。他说,起码要拨款三百万两银子,改善边镇兵马的兵器盔甲和工事,且要朝廷另外做好安置战乱百姓的善后事宜。否则,这场仗必败无疑。可是朝廷哪里还有银子?国库空虚,日常用度都捉襟见肘,更别提拨款三百万,还要起码准备两百万两安置难民。但不这么做的话,便只能答应辽人的条件。嘿嘿,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你说皇上能不下定决心进行变革么?都被辽人骑在脖子上拉屎了。我大周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皇上最要面子的人,他是要成为千古一帝的人,能受得了么?”
林觉微微点头,今日所闻让林觉长进了不少。大局将变,或许是百年来最大之变数。风云涤荡,雷霆将至,一切都在酝酿着一场大爆发。相较而言,个人的命运确实微不足道。严正肃和方先生正是这场变局的参与者。正如郭冰所言,他们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只能纵马驰骋。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们也只能跳下去。而三司衙门的林伯年不过是马蹄前方的一棵小树罢了,注定被践踏而过。
不过,林觉也从郭冰的话语中嗅到了一丝希望。他似乎抓到了一些关键的东西,而这可能是营救林伯年的关键。只是他此刻无暇细想,需要回头仔细的斟酌方可决定。
“多谢岳父大人的一番分析,叫小婿有茅塞顿开之感。不过,小婿还有一个疑问,想请岳父大人解惑。”林觉沉声道。
“说便是,还有什么疑惑?”郭冰见林觉态度转变,心中也松了口气。林觉倘若能想通了,不去趟这趟浑水最好,不然自己怕是不可避免的要参与进去。毕竟他是自己的女婿,为了采薇,也不能不管林觉。但倘若此事祸及王府,那也只能放弃林觉了。
“岳父大人,我不明白的是……吴春来将他掌握的我二伯的罪证公布出来,这岂非是助了严副相和方先生的一臂之力?是不是可以说,吕中天和吴春来竟是支持变革的么?倘若他们也是支持变革的,他们的威望足够推行变革,有为何要请严大人和我的老师来京城进行变革之事?倘若他们是反对的,又为何公布证据,助严大人和方先生扳倒三司衙门立威?我有些疑惑。”林觉问道。
“呵呵呵,本王就知道你要问。嘿嘿,这便是吕中天和吴春来的高明之处。他们支持变法?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为何他们会反对,倒也不必跟你细说。简单来说,你掌大权,住高屋,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有人来打搅你,和你分权,断了你财路,你会愿意么?变革若成,严正肃方敦孺将名垂千古,那吕中天这个宰相呢?岂非被衬托的一文不值了?但是他们的精明之处便在于他们懂得揣摩圣上的心思,他们知道现在圣上正在兴头上,此时反对便是自讨没趣,反而会自受其害。故而他们会行阳奉阴违之策。表面上不反对,背地里是一定会捣鬼的。”
“……吴春来此举看似是帮了严正肃和方敦孺的大忙,但背地里必是有他的计划的。要知道,严正肃和方敦孺现在做的事情可是一柄双刃剑。立威固然是立威了,可也招致了大量的不满。可以说,一旦变革开始,朝中势力会迅速分化。以前有些小小的芥蒂的都会抛开,朝中最终只有两派,一派是支持,一派便是反对。我敢断言,朝臣反对的必是多于支持的,还是那个道理,他们岂肯放弃既得之利?既然阻止不了,何妨闹得大些,闹得人神共愤。从而可以觅得机会。只要严正肃和方敦孺有一丝的谬误之处,必是被群起而攻之。你可以理解为这是帮忙,也可以理解为,吕中天和吴春来这是要将严正肃和方敦孺架在火上烤起来。不烤的外焦里嫩是不肯罢休的。当然了,这是我个人一家之言,实际上吕中天和吴春来的想法或许更为的深邃,真正的想法恐只有他们本人心里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