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舞,你是朕的女儿,朕明日昭告天下,恢复你公主的身份,赐予爵位。你再不是奴婢了。你是林觉侍妾的身份……倒是有些难办。林觉已有正妻,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朕让林觉给你一纸休书,朕给你另择良配,你看如何?朕的公主总不能给人当妾室吧。”郭冲皱眉道。
林觉和绿舞都吓了一跳。郭冲也太离谱了,这是要棒打鸳鸯不成?
绿舞立刻叫道:“皇上,绿舞不要当什么公主,就这样挺好的。倘要我离开夫君另嫁他人,我便一头撞死便罢。皇上莫要逼我。”
林觉也道:“皇上,臣从未将绿舞当侍妾来看待。臣早先也不知绿舞的身世。我和绿舞感情甚笃,皇上可不能这样做啊。”
郭冲搓着手皱眉道:“可这名分不是小事,朕的女儿岂能给你当侧室?岂非成了千古笑话。说到底都是那贱人的错,让此事棘手之极。朕再想想,再想想。”
郭冲枯坐在灯下沉思着,他的心乱成一团。即便是面对军国大事,郭冲也没有这么烦恼。偏偏是这宫闱之事,让他却手足无措。他为自己感到悲哀,今晚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在突然间背弃了他,这让他倍感孤独和愤怒,充满了挫败感。
良久之后,郭冲看着林觉哑声开口道:“林觉,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失败?”
林觉忙道:“皇上何出此言?”
郭冲转头他顾,轻声道:“对外,朕没有治理好大周,我大周日渐衰败,朕有责任。后宫之中,朕的身边人做出了这些大逆不道之事,朕竟然一无所知。曾经朕以为自己英明神武,什么事都难不倒朕。认为朕的身边人对朕也都是忠心耿耿的,朕也能看得透他们。可是现在,朕发现这一切都是朕的一厢情愿和自高自大。朕在外人的眼里,怕是已经是个昏聩之君了吧。”
林觉忙道:“皇上切不可这么想。皇上想励精图治,想做一番大事,光是这番报负,便是很多古来帝王所不及的。皇上节俭朴素,不耽于享乐。操心国事,殚精竭虑。这正是圣君所为。至于结果如何,其实有时候是天意使然。但尽人事听天命,无愧于心便可。而皇上身边人的所为,那更不是皇上的错了。是他们辜负了皇上的信任,难道他人作恶,皇上要替他们担责不成?”
郭冲神情一振,轻声道:“是啊,他人作恶,朕何必为他们的不忠而担责?朕想的太多了。”
林觉想了想,轻声道:“皇上,臣有一句实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郭冲沉声道:“但说便是,朕此刻很想跟人交交心。”
林觉道:“多谢皇上。臣认为,朝廷内宫之中出现的诸多纷扰之事的根本原因,无非是欲望使然。当有人想要达到某种目的的时候,便会不择手段,兴风作浪。而朝廷正好给了他们这个契机。万事皆有根源,皇上要是能找到这个根源,对症下药,便可免去诸多纷扰之事。”
郭冲皱眉道:“你这话似有所指,你说的明白些。”
林觉道:“那臣便直说了。臣所指的便是立太子之事,臣认为这是造成朝中一切动荡事务的根源。立太子之事本来并不复杂,我大周一直有立嫡长之制,而到了本朝,皇上却……似乎有意去破坏此制,所以才有了这么多纷扰。皇上的犹豫和私心给了某些人希望,所以他们便开始为了这些希望而暗中争斗。一旦争斗,便不免派系林立,党同伐异。为了能夺得太子之位,每个人都不惜一切,不择手段。因为一旦开了头,便停不下来了。争斗失败一方后果堪舆,甚至搞不好要掉脑袋。所以臣以为,皇上倘若从一开始便言明立场,一些纷争便可消弭于无形之中。”
郭冲脸色难看之极,他听出来了,林觉前面说那些过错不是自己的过错,但后面说的话却是将所有的过错归结于自己破坏了定制。暗指自己对郭旭的私心偏爱导致了朝廷中的乱局。郭冲想发怒怒斥林觉,但他却又张不开口。因为他觉得林觉说的是有道理的,这么多天来,他自己也在思索这些问题,也想过这似乎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皇上的态度暧昧,无形中鼓励了这种争斗 。皇上或许以为立贤是为大周江山社稷着想,以为淮王的聪明能干胜过晋王。但其实贤明这个标准并不统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已。皇上以为贤,未必对江山社稷便是贤。雄才大略固然好,但何尝不是好大喜功的另一种说法。平庸无能便是不贤?但何尝不能是个无为而治的贤明之君?贤与不贤并非绝对,角度和心态不同,自有不同的看法。表面看起来,淮王似乎比晋王更为聪慧伶俐,更加的积极向上。晋王爱宴饮诗文,似乎有些纨绔之风。但换个角度来看,晋王在士大夫之中颇有人缘,为人也豪爽开朗。而淮王则似乎没有多少朋友与之交往。敢问皇上,能团结臣下对大周有好处,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与之交谈之君对大周的未来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