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黑色长袍,打扮的跟南人无异。此人便是大辽国宰相姓韩名延寿。韩延寿本是前朝老臣,耶律宗元夺位之后唯一委以重任的便是韩延寿了。不仅是韩延寿的家族在大辽国根深蒂固,更因为韩延寿德高望重,是镇得住场面的人物。耶律宗元的皇位也是横刀夺来的,他当然希望能够稳固局面,坐稳皇位。所以,拉拢韩延寿为自己站台是一个极好的办法。而韩延寿也确实需要这个机会上位,前朝宰相张坚因为忌惮韩延寿的名望,对其竭力打压。先皇倒台之后,韩延寿也终于得以解脱,对于耶律宗元也有那么一丁点的感激之意,故而便同意担任新朝宰相。
不得不说,在稳固耶律宗元夺位之后众臣和各部落的人心上,韩延寿起了很大的作用,耶律宗元的皇位也日趋稳固。若不是出了女真人叛乱这件事,耶律宗元在大辽的地位可谓是高枕无忧的。
这韩延寿和大辽之前数代宰相一样,对大周文化极为推崇,竭力主张辽人汉化,学习大周的各种文化。他自己也身体力行,所以列席朝廷之上是很少穿辽人衣冠,皆以南人袍服穿着,以示自己对此事的支持。
“哦?宰相有何见地?快快说来。”耶律宗元大喜道。
韩延寿轻抚长须,缓缓道:“大周落井下石,悍然攻我。局面确实险恶之极。不过,皇上也不必太过忧心,这件事难道不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情么?当初皇上要向大周求援助时,老臣便提过这个可能性。但当时皇上一意孤行,老臣也不好坚持己见……”
耶律宗元面露尴尬之色道:“罢了罢了,宰相不必再说了,当时朕……确实是着急了,没妥善考虑周全。是朕错了好么?这件事不必再提了。”
韩延寿微笑道:“皇上能这么想,老臣甚是欣慰。皇上是果决之人,错便是错,对便是对,绝不推诿。这正是明主之姿。皇上其实事后便后悔了,老臣心里明白。否则又怎会在析津府一带布置重兵呢?之后又决定拒绝大周的增援呢?皇上还是做了准备的。”
耶律宗元点头道:“朕是做了准备,以防万一。但现在情形似乎并不乐观。析津府只有不到十五万兵马,而大周三十万大军北上。女真十七万大军已然攻到了宜州,两边都火烧眉毛,朕甚是忧心啊。”
韩延寿点头道:“确然如此。不过皇上也不必过于忧心。老臣反而认为,大周变脸进攻,反而是一件好事。”
“好事?”耶律宗元惊愕道。
“韩宰相,您这是昨晚没睡好吧,还是中午多喝了酒?怎么说起糊话来了?这种局面,你还说是好事?可真有你的。”大辽北院枢密使萧光肃皱眉大声讥笑道。其余众臣和高级将领也都面带苦笑看着这韩延寿。
韩延寿不以为意,他见惯了这群脑子不灵光的武夫们讶异不解的目光,根本没拿他们当回事。辽人崛起于马背之上,这些人永远都以为武力才是一切,所以不读书不明理,只知道打打杀杀,所以大辽国没有太多的名臣,这也是不能和大周相媲美的重要原因之一。
“皇上,南人这次和女真人联手,以南北夹击之态攻我大辽,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要我大辽亡国。形势已然极为险恶了。然而皇上想过没有,我大辽最大的隐忧是什么?皇上为何要向大周求援,请他们出兵帮我们剿灭女真叛乱呢?”韩延寿道。
耶律宗元皱眉道:“还不达旦九部、达迷里部、梅里急部、茶扎刺部这些部落的老东西们蠢蠢欲动,意图不轨?光是女真人,我何曾惧怕过?为了尽快剿灭女真人,朕才想借外力剿灭女真,腾出手来教训那些老东西们。他们一旦作乱,我大辽便重新陷入分崩离析之中了。这此案时朕最担心的事情。”
韩延寿呵呵一笑道:“这就是了。皇上其实对女真和大周兵马都并不惧怕,以我大辽现有兵马,大可南敌大周兵马,北剿女真骑兵。唯一怕的便是内部分崩离析。但现在,老臣可以说,内部的这巨大的威胁将会很快消除,很快大辽便将团结在一起,成为一块铁板。”
耶律宗元皱眉沉吟道:“你是说……他们会回心转意?”
韩延寿抚须点头道:“他们会的,局面大变,我大辽到了生死存亡之时,他们会意识到亡国之危。一旦皇上兵败,大辽将会有灭国之忧。那些部落不会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皇上败了,他们也报不了多久。女真人,大周人是不会任他们逍遥的,同样会灭了他们。他们如今唯一的选择便是支持皇上,支持朝廷。必须打赢战争,大辽才能存续,他们也才能存续。不说大义,只谈利益,他们也只能这么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