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与这个研发成果有关的多篇论文,直接登上了至今仍然非常有影响力的核心期刊。(注1)
江晚晴的论文就是其中一篇,主要论述内容关于试验阶段的分组治疗效果。她当年有幸参与了研发,并且负责了其中比较重要的试验环节,并针对这个环节写出了高水平的论文。她这篇论文中的大量数据,也都来自于临床的数据积累。别看写到论文中都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当时搜集并得出这些数据的过程,不可谓不艰辛。
人对自己付出过的艰辛劳动总是记忆犹新,所以当她看到自己费尽心力书写的论文只“改名换姓”就焕然一新时,那种愤怒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江晚晴当然知道如今本科学生写论文都是什么德行——剪刀加胶水,有的连语句都不通,可大环境如此,很多人随波逐流,管都管不过来。
但是即便如此,许璐敢剽窃江晚晴这篇论文,这行为已经不是艺高人胆大可以形容的了。
江晚晴敬她是条汉子。
不过,面对许璐这样抄袭者,江晚晴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的愤怒并不过分,她已经过了动辄喜怒哀乐都很鲜明的年纪,外人好也罢,恶也罢,都已经不足以撼动她的情绪。
让她心凉的是严修筠的态度。
许璐是严修筠介绍来找她的,这篇论文,严修筠不知道看没看过。
如果看过,以他那样严谨治学的态度,连论文查重这么简单的步骤都不做吗?
江晚晴一想就觉得心烦了。
她和严修筠靠相亲确立关系,靠她的一见钟情维系喜欢,这种感情基础非常脆弱。
而严修筠的过去,也并不是一张白纸——他有一个属于自己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有一段从来不曾向她提起的事实婚姻。
严修筠固然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他的家世、品行、学识、样貌,每一点都无可挑剔。江家二老曾对严修筠有孩子这件事颇有微词,但是一来,这个条件是江晚晴自己要求的;二来,严天意和江晚晴相处融洽,不曾有过矛盾,江家二老才逐渐放下心来。
但是,不是找到一个完美的人,就能拥有完美的婚姻的,这是江晚晴最近才悟出来的道理。
当初结婚时,她还是想的简单了。
结婚一年,江晚晴第一次升起一种想从这段婚姻里短暂逃离的想法儿,也许去申城的学术会议真的是个好机会。
她原本还犹豫要不要去,许璐的到来,算是提前给她做了决定。
于是晚上回家的时候,江晚晴把学术会议的事情和严修筠说了。
“系里组织学术交流,在申城大学,去三天。”
她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晚餐,严天意被她打发上楼了。
江晚晴正准备把桌上的碗筷都扔进洗碗机,嘴上的语气,更是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也并没有和严修筠对视。
她其实也想借此试探严修筠的反应。
如果是一个出轨了的或是心里有鬼的男人,在妻子要出差这样的“喜讯”下,正常反应,多半是压抑着喜悦,而后追问一些“去哪儿,去几天,和谁去,怎么去”的细节问题,然后含情脉脉地交代一番“注意安全,随时跟我联系”的鬼话,妻子前脚出门儿,后脚就招来出轨对象翻云覆雨一番……
江晚晴暗暗等着,半分钟左右的时间,严修筠端了她一次没端完的碗筷跟着进了厨房:“去申城吗?你们周几走?”
来了。
江晚晴不动声色地接过剩下的碗筷,弯腰打开洗碗机:“应该是周三,具体等通知。”
严修筠斜靠在门边,看着她忙:“你们系里谁带队?朱教授?”
江晚晴很想把许璐拉来,给她做个现场教学——看看,这才叫出轨示威的正确上戏方式,她那种只会哭的战五渣,让自己不战而胜,赢着都没有成就感。
她心里其实要呕死了,面上仍然淡淡的:“恩,朱教授带队,还有其他几个老师,名单没定。”
严修筠点点头,半晌又问:“孟采薇是不是说,吴雅兰现在也在申城?”
这句话的潜台词,江晚晴已经听出来了——这是已经到了“注意安全”的步骤。
严教授不愧高级知识分子,套路还会定期升级!
于是江晚晴怼天怼地的叛逆立刻冒了出来:“你大哥跟吴雅兰你死我活,但是吴雅兰不敢捎上我,顶多给我添点儿堵,不过你的担心没错,我会‘注意安全’,随时跟你‘保持联络’。”
她这话乍然听来,赌气地莫名其妙,换个人,恐怕立刻就要皱眉了。
严修筠却没恼,反而笑了一笑,还伸手替江晚晴挡了一下儿险些掉到地板上的筷子:“没这个必要。”
江晚晴脸色绷了一绷,没绷住,扭过脸来瞪了严修筠一眼:“那什么有必要?”
严修筠往她身边走了一步,并没顺着她这句明显抬杠的意思往下说。
“‘因为基本上,我跟你的行程是一致的,随时能碰面。”
江晚晴一下子愣住了。
她一顿住,一根筷子趁他不备,到底骨碌碌地从料理台上滚了下来,“叮咚”一声掉在地上。
她这活儿干得先是赌气,现在则更是心不在焉。
严修筠低低叹了一声,干脆趁她怔愣的时候,伸手解了她带的围裙自己带上,随后拍拍她的背,示意她让开,让自己来。
江晚晴往后退了两步,可有可无地让了位。
严修筠则一边捡起了地上的筷子,一边把剩下的碗碟利落地塞进去:“这个学术交流,我也要去。”
这跟江晚晴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因此她几乎是立刻就愣住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严修筠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的身影,突然蹦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想法——男人,果然是做家务的时候最性感。
她默不作声地往原地一戳,只用几秒钟,就粉饰了所有的太平——好像她自己的疑神疑鬼从没发生过。
等到严修筠关上洗碗机的时候,她就已经自顾自恢复了女神经的模样,眨了眨眼,无赖又粘人地凑过来,十分讨人嫌地伸手戳严修筠不断往下掉的袖口儿:“不是,我们药学院的学术交流,你们生科院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严修筠忙着收拾她扔下的烂摊子,没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