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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八大碗(1 / 2)

('川北农村,婚丧嫁娶,敲锣打鼓,唢呐喧天。主人家大办宴席,热闹异常,犹如过年。

宴席俗称“八大碗”“粉蒸肉”“酥肉”“盐菜肉”“滑肉”“炸肉”“坨坨肉”都是大碗装肉,大碗盛酒,大碗里的红苕酒或者高粱烤出的粮食酒幽幽地散发着醉人的香,在桌子上席放了,满满一碗。一桌八人,先从上席最左那人开始喝起,能坐上席之人,往往均是村里班辈最高或者德高望重之长者,上首之左为大,右次之,上席最左那人先饮一小口,然后传递给第二人接着喝,大家才依次端碗反时针轮流转着喝,喝完一圈,那酒碗便又重回上席席首位置,坐上席者就会举起筷子指向桌子中央的菜说道:“开船”于是,全桌客人的筷子才会七前八后伸向桌子最中间的菜碗夹菜吃,就像昆虫的触须,在分解着同一个猎物,但绝没有抢夺和选择的迹象,挑到哪个就是哪个。吃完一筷,大家就会自动地放下筷子接着又继续转着圈子喝酒。

上个世纪90年代之时曾读过南充著名文人马赵碚先生写的一篇脍炙人口的获奖散文跟斗儿酒,至今记忆犹新。马先生文章中描绘的那种喝酒的豪爽和慷慨,那跟斗儿酒的芬芳馥郁之中透出来的酒劲和豪情至今依然令我折服。文中描述的那些喝酒之人仿佛均是梁山好汉转世一般。那酒,那豪迈,那气概,惟有东坡的词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的气势堪以可比。壶里日月长,酒里乾坤大!酒品如人品,马赵碚先生也一直均是巴蜀文坛之中我最为敬重的文人、师长和多才多艺的名士、长者。虽相见甚少,但是常常想念起马老和马老的文章,但是在喝酒的气势之中,我一直佩服淋漓尽致的跟斗儿酒。而我见过的乡村“八大碗”宴席上的喝酒方法,那只能譬喻为李清照女士的婉约词一般:浅浅地酌,慢慢地饮,细细地品,轻轻地酩,久久地晕,常常地忆!而两种喝酒方法我都喜欢!就如我欣赏李白的豪迈疏狂,也崇拜杜甫的沉郁顿挫一般!文人骚客谁不嗜酒?!

川北农村,山里人家,热情好客,憨厚淳朴。家里即使平时来了客人,也总会尽心尽力地热情招待。不像现在的城里商贩,即使去坐坐他家的凳子,也会要钱,否则请你离开,千里之外。而山里人家,学不会这些,即使学个皮毛,也是教起的和尚念不得经的。而更何况是村子里遇上红白喜事办宴席这么大的场面,主人更会使出倾家荡产的下定决心,千方百计喂上一两个大肥猪,到时从圈里七手八脚地拖出来按到在板凳上宰了,大块炖肉,大碗装酒,把席办得热热闹闹、体体面面。大家说声席面好,主人就会高兴得脸上开花。人们形容宴席上的肉膘肥得像楼板,砣砣肉肥得像芋头,把筷子都压得打闪闪,这绝不是贬意,是称赞主人的大方和能干。这些肉不管怎样的蛮,一旦加了上等的绿色菜蔬,慢火蒸,微火炖,溜溜熟,就像苏东坡研制的肘子一样肥而不腻。

“八大碗”宴席中,尤其是那酥肉最具特色,在蒸笼里蒸得又火耙又软,香气缭绕,芳香扑鼻,看上去就像一个圆圆的蒙古包一般。技艺高超、别出心裁的厨师还会在酥肉的“蒙古包”顶上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糯米粥,浇上料酒,撒上几粒葱花,端上桌来,先要用打火机点燃,等那绿莹莹的火焰燃过之后,才能举箸食用。那薄薄的糯米粥吃起来热气腾腾,芳香糯软,还有淡淡的酒香,沁人心脾,味道鲜美,余味无穷。

在那饥饿而贫穷的岁月里,吃肉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不管那肉怎样叫人馋涎欲滴,坐席的人总是忘不了出门时家人那句话:“莫忘了包点肉回来哟。”于是大家就都忍嘴了。“开席了!”“知客师”一发话,帮忙的村姑们少妇们,就给每位客人发来一张鲜桐树叶或者莲藕荷叶,冬天送来的是“蛮壳叶”(一种竹叶),开水泡过,舒舒展展,鲜活得很。经这一包,那肉似乎有了隐隐的绿意,幽幽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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