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随地来这院里都能看到乌压压满地跪着的下人,只要没摔东西没骂人就跟严重二字都还搭不上边儿。
小事,小事。
“哟,这不是苏家的三妹妹吗?今日又不裁衣不做旁的,你如何也跑了过来?”手心里捏的全是汗水,唐丰脚下故作轻巧的踏进了房门,随口一句玩笑后,还是恭恭敬敬朝主位上坐着喝茶的九王爷行了个礼,“唐丰见过九王爷。”
从来有人拜会也不喊起身的主儿,唐丰第一回见宁清衍的时候,这腰就生生弯了半个多时辰都没敢往上直。
“行完礼自个儿站好就成,本王没那兴致一个个的喊平身。”
这是尊贵无比的九王爷来姑苏后同唐丰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弯腰弯的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了,也亏得这祖宗发了个善心,不然唐丰估摸着自己光荣上岗第一天就得负伤下位。
男人这腰可是伤不得!
乐呵呵的走着过场,唐丰佯装自己并不知情。
九王爷抬眼,嘴角含笑的瞧了瞧自己脚旁边跪着的姑娘,用眼神给唐丰指了个座位,示意他坐下。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唐丰挂着些吃惊的语气张嘴问道。
眼珠子直直盯住苏蓉绣,可那妹妹从头到尾连却脑袋都没敢抬起来过,唐丰心下慌张,生怕这九王爷再起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心思来,想着这祖宗误伤无辜也就罢了,可这三妹妹却是万万伤不得。
此时多言不妙。
寻思着九王爷总得问一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于是唐丰就咬牙按腿的等在原处,只是自个儿在此处如坐针毡,心里焦的是火烧火燎,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带张嘴。
宁清衍素来沉稳,不知道是不是皇族的人皆是这般沉得住气的性子?这人最喜做的事儿便是自己闷着不说话,就看别人如何在自己眼前蹦跶。
想着始终僵持下去也不是解决的法子,看四下氛围不对,唐丰便琢磨着再张口问上一句,谁知唇瓣刚刚分开,还来不及出声便听得九王爷发话。
“九郎此番也是为这姑娘来的?”
随意的问候,宁清衍将自己的目光落到唐丰身上。
“在下倒是不知蓉绣妹妹也在此处,只是听闻今日清心阁新进了几壶好酒,脂白醇香,故特来邀九王爷前去品鉴。”
不敢在这祖宗面前露怯,唐丰面上一片笑意。
“哦?”扇子折在手心,宁清衍瞧着唐丰便开始勾唇轻笑,“九郎只是来找本王出门饮酒的啊。”
口气有些奇怪,像是在暗示什么,也像是在提点什么。
唐丰心下慌张的厉害,“今日天气燥热,那酒也不是烧心的烈酒,听闻酿好后还得在冰井中浸个三五日,饮下后便能祛湿避暑,现下时节正好,只是不知道九王爷可有兴趣。”
“本王倒是有兴趣,不过嘛…………”目光从唐丰身上挪回到苏蓉绣低埋的身子,宁清衍执起折扇去掂起那跪在自己身边儿的姑娘。
苏蓉绣的下颌被强行抬起。
目光无意撞上那满脸瞧着好戏的九王爷,便立即紧张的不成样子,颊间一抹嫣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怕的。
毕竟如何也只是个姑娘家,又哪比得上唐丰临危不乱?
唐丰笑着,“刚刚还问呢,蓉绣妹妹这是怎么了?怎得一来就瞧见跪这儿?莫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儿冲撞了九王爷?”
分明刚刚进屋的时候就瞧见小狗也跪在那门边,唐丰这话错漏百出,九王爷这样精细的人又如何瞧不出来人家是接到消息后刻意赶来营救?
扇柄还是托着姑娘的下颌,宁清衍眼底的笑意更深,“冲撞倒是说不上,不过本王这小院儿外墙颇高,这般柔弱的姑娘家攀上那墙沿,若是摔下来摔出个好歹,本王岂不是还得为她负责?”
“攀上墙沿?”唐丰略显吃惊,他问道,“蓉绣?好端端的你攀那墙做什么?”
听见人家在唤,苏蓉绣这才怯生生的抬头去看唐丰。
想要悄悄给个眼色,却似乎又忘记了现下所有的动作都在人家九王爷的眼皮子底下,眉头一皱,眼色往旁一甩,唐丰示意苏蓉绣实话实说便好。
目光跟着唐丰往身旁望,谁晓得好死不死又同那似笑非笑的九王爷撞个正着,苏蓉绣双腿一软,身子晃悠着一屁股墩儿就坐到了地上。
宁清衍伸出手去,“本王也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姑娘怎得这般怕呢?”
十指青葱,纤纤素手,配上那温和清脆的嗓音,若不是早前就知道这是位难伺候的祖宗菩萨,苏蓉绣怕是还真能被这‘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翩翩佳公子给骗上一回。
手,那肯定是不敢牵的,苏蓉绣忙忙从地上爬起来再跪好,脑袋低得能垂到地面上去。
“民女有罪,是民女冲撞了九王爷。”
唐丰一脸茫然的看着苏蓉绣,“蓉绣妹妹?你到底是做了何事?平日里分明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怎得今日突然跑过来翻墙?再说那墙比你两个还高,你是如何攀上去的?”
话里的意思也算说的明确,这会儿把事情丢到小狗身上是唯一能把苏蓉绣给再干干净净摘出来的法子,毕竟此事也是因那孩子而起,丢他身上也不算冤枉他。
那日若是他能承住九王爷,九王爷便不会摔下马车,九王爷不摔,衣裳便不会破,衣裳不破,这事儿就和苏蓉绣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