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明白自己是谁,zasati!”阿伽雷斯没有理会我,只是狠戾地盯着列夫捷特低低鸣叫,眼中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我明白,王……”列夫捷特仰起在阿伽雷斯的扼制下的脖子,勉强扯了扯嘴角,将目光投向我:“所以我才没有资格拥有我自己的后裔,只能任他被您夺走。我不会妄想从您身边夺回他,但他的确本该是属于我的……”
我的呼吸猝然发紧。
“他是属于我的,从来就不属于你。”阿伽雷斯蹼爪收得更紧了,嘶声道,“你知道再次背叛我会有什么下场。我再杀死你一次。”
“那么你将成为我的杀父仇人,阿伽雷斯。”我吸了口气,接过话茬,铿锵坚决地、字字锐利地砸向阿伽雷斯冷酷的侧脸,“我知道人鱼族没有亲人和父亲这种存在,但对于我存在。并且,无比重要。你不可能替代我生命中的一切,就像我也不是你的唯一一样!”
阿伽雷斯的牙关一紧,朝我望过来,“德萨罗……”
被夕阳映成血红色的水光中,他的一双幽瞳好像在燃烧,要将我焚烧殆尽。心脏仿佛被炙烤般生疼起来,我忽然喘不上气来,几欲窒息。
“你太不了解人类了,我的王。你自以为你很知悉他吗?”列夫捷特咳了几下,竟然微笑起来,“您在扼杀德萨罗……即使他被您同化或者控制,内心仍然保留着属于人类的东西。这样的情况在其他被同化者身上也同样存在,您所谓的爱和您的战争计划一样不计后果。”
“你无权质疑我的决策!”阿伽雷斯暴怒起来,鱼尾将我卷得愈发的紧,“我没有控制过德萨罗,他心甘情愿的被我同化。”
“是吗?您没有引诱他接近您吗,您没有催眠过他,您没有强行侵犯过他?这一切我可都通过那个来自未来的入侵者的记忆看到了。您把这个解释为爱?”\'
列夫捷特冷冷的质问着阿伽雷斯,那清晰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令我神经发颤。
我用拳头堵住嘴唇,呼吸急促,长久以来封存在心底深处的某些疑惑仿佛细小的毒虫般爬满心间,密密麻麻地啃噬着难以摇撼的某个部分,令我浑身发抖。
“够了!你在人类世界生活的太久了,都快要忘了我们的规则和行为,我和德萨罗轮不到你来质疑!”阿伽雷斯的雷鸣般地低吼着,我看见他忽然并拢了蹼爪,指甲仿佛锋利的刀刃那般猛地捅进了列夫捷特的鱼尾之中,解剖似的划下去,激得列夫捷特抽搐着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曾经承受过同样痛楚的记忆从大脑皮层下炸开来,令我清楚的意识到那样的袭击有多么致命,我失声惊叫起来:“不——”
然而下一刻,一道蓝色的光晕从列夫捷特那被剖开的鱼尾中迸射出来,阿伽雷斯早有预料似的立即收起了蹼爪,转而抓住列夫捷特的尾巴末梢,将他猛地甩出了几米远,然后冲着海面召唤着什么似的长鸣了一声。
随之数十只蓝尾自水面下一跃而出,在似乎列夫捷特的四周围成一个圈,将他七手八脚地举出了水面。我看见列夫捷特犹如水银铸成的漂亮鱼尾上裂开了一条触目惊心的大缝,尽管它在蓝光之中正在逐渐愈合,但显然并不能减少列夫捷特的痛苦。他奄奄一息的喘着气,修长的身体犹如弓弦那般拗弯了,垂坠到水里的尾端不断的痉挛着,犹如一条被鱼钩扎进了喉部的濒死挣扎的鲨鱼。
“我不会违背契约,但我能够剥夺你作为我的同族的资格——既然你那么依附于人类的思想,那么从此就和俘虏们待在一起吧。”
我瞠目结舌地听见阿伽雷斯这么说道,蓝尾冲他点了点头,便将列夫捷特挟制着,朝海面下日轮隐没的方向游去。
“阿伽雷斯……”我攥起拳头,指甲深深的抠进掌心里,身体却被阿伽雷斯的鱼尾一下子拖到他的身前。他俯下身来,蹼爪将我捞出水面,搂入怀里,像往常那样抚摸着我的头发,可我却能嗅到他的指间残留的那股血腥味,几秒钟前他残暴的行为仍然犹在眼前。沸腾的血液仿佛被惹急了的犀牛直冲脑门,我挥起胳膊忍无可忍地揍了他一拳,“这是为了列夫捷特!”说完我又给他来了一脚,“这是为了达文希!”
“别打我的海神了,你这臭小子!”
旁边传来金毛的叫嚷声,无异于火上浇油般加重了我的怒气——阿伽雷斯不允许任何其他存在分走我的感情,却默许这只金毛当着他的面挑衅我,这算是什么见鬼的双重标准!
我揍得更用力了,而阿伽雷斯只是目不转睛地低头望着我,一动不动地任我发泄着,就好像我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但我如此清楚错的并不是我,这更让我感到郁怒难当。我的拳打脚踢如同击打在一尊石雕上那样无效,仿佛只是在用海绵为他擦身,继续下去也只会显得我毫无尊严。
当意识到这点后,我虚脱似的泄了力气,胸上攒动的念头一股脑涌到喉口,我屏住呼吸,一字一句的说道:“嘿,放我离开吧,阿伽雷斯,让我回到人类世界去。我不想在你身边,看着你继续你的雄途霸业。列夫捷特说的对,我是一个人类,一个在思想上的完全的人类,我们之间终有隔阂。你现在已经拥有另一个爱你的后裔了,没必要再留着我这个不听话的家伙了,不是吗?”
我连珠炮弹般地一口气说完,抬起眼皮,故作无谓的与阿伽雷斯对视,胸中却如惊涛骇浪般气血翻涌。
“你认为你对我而言只是后裔吗,德萨罗?”
阿伽雷斯的幽瞳亮得骇人,他似乎竭力保持着冷静,但剧烈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即将爆发的情绪。他的鼻梁抵上我的额头,呼吸犹如凛冽的海风般涌到我的面上,扰乱了我的鼻息,摇撼着我的心跳,使之愈来愈乱。我的脑子里充斥着列夫捷特的质问与他痛苦的姿态、达文希的惨叫,更目视那从阿伽雷斯背后射来的敌意的眼神,神经纠缠成了一团乱麻。
极度混乱中我下意识地张了张嘴,苦笑了一下,脱口而出,“不,事实上我连你的后裔都不算,也许被称作俘虏更合适。一个你征服不了、所以还没有失去兴趣的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