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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号在游稚脑内飞快传输数据,游稚即刻点头,那是他家刚被债主抄家的时候,父亲带着那蛇蝎妇人出逃,母亲不堪羞辱,含恨自尽,临死前将他托付给跟了游家三十年的宅老。一老一小一路跑到杭州,被他爹曾经的故交林员外认出,那老头儿便想抓了他卖钱。当时林员外叫了十几个彪形大汉来逮他,年过五十的宅老先被一个大汉一耳光抽在地上,磕到后脑勺,当场咽气。瘦小的游稚左闪右躲,眼看一个不长眼的就要劈下手上的木棍,结果竟然被一个戴着面具、从天而降的男子拦下,其动作挥洒间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
“所以那天其实是程澍哥救了我?”游稚在意识里激动拍桌,“怪不得每次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我都会下意识觉得有点熟悉,一开始还以为是现实生活中闻惯了他的香水味。说起来好像确实有点像,都是木质基调,沉静内敛不张扬的那种。”
“Bingo!”168号发出悠扬的电子声,“不然你以为他明明下定决心闯荡天涯又怎么会没多久就回到汴京?又为什么甘愿当个小捕快也要天天都守着花柳街?而且在你出事那天就那么巧直接出现在楼里?然后还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恨不得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啧,虽然你们人类谈恋爱累得很,不过浪漫这种奇妙的东西确实不是我们AI能学得来的。我得向组织多申请一些这方面的数据,好好学习一番。你也别闲着啊,好好表现,为我们提供训练的数据。”
所有的一切都串了起来,游稚呆愣在椅子上,眼睛睁大看着程澍,铺天盖地的片段在脑内闪回,看得他内心五味杂陈,哪怕这只是小说中的剧情,但在完美还原度的仿真世界里,一切就像真实经历过一样。
那天被程澍用身体扛下那一棒后,游稚被一个大汉擒住,粗暴地带回债主处。而程澍当时才十五岁,就算功夫再高,也敌不过十几个身强体壮的打手。拼尽全力斗了一番,最终依旧被打趴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梨花带雨的游稚被人抓走,卖给了烟月楼的龟头。
“是你……”游稚演技大爆发,眼神里满是惊喜,错愕,心疼,“淮予,那天的皂衣男子是你?!”
“嗯,”程澍勾起唇角,浅淡说道,“若我那时救下了你,你又何须受苦。是我无能,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都在内疚。”
168号适时地在游稚脑内放起了那时的录像,程澍被十几个大汉群殴,倒在地上,面具被掀飞,鼻青脸肿,身上的情况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可他还是在朝着游稚被拖走的方向爬,直到一动不动,被人粗暴地丢到路边,也不知后面被谁救起。
游稚看哭了,没有任何演戏前的情绪酝酿,只是单纯受到触动。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样护过他,在铺天盖地的感动中,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真实存在的,哪怕是一个梦,他也想紧紧拥住这一点温存。
于是他哭着抱了上去,伏在程澍胸口,听见他的心跳极速加快,就像是节奏感十足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在胸腔,将热量与动力源源不断地传到自己的脸颊上。游稚感觉到程澍愣了几秒,然后才用双手环住他,顺着他的后脑勺抚到后背,动作轻柔,爱欲满溢。
“你好傻……”游稚喃喃道,“双拳难敌四腿,你怎能豁出性命去救一个萍水相逢之人?”
“你绝非萍水相逢之人,”程澍温声说道,“我一见着你,就知道你是……是我想要长相厮守之人。我很庆幸那年离家,途中所受之小小挫折皆是与你相见的代价罢了。”
“答应我,”游稚正色道,“从今往后不许如此作践自己,你并非金刚不坏之身,若是伤着碰着了……我会心疼。”
“嗯,”程澍抱得更紧,在游稚额头落下一个吻,“我答应你。”
说了这么肉麻露骨的情话后,游稚羞得失去意识,连程澍开始吻他都没反应过来,只呆呆张开嘴,任由程澍温热的唇舌引导他,在口腔里大闹天宫。程澍的深吻太动情,游稚被吻得大脑一片空白,享受着这陌生又舒服的快感,直到程澍突然离开,脸红心跳地低下头,不敢直视游稚,游稚这才发现他俩的身体都起了异样的反应。
甜腻的空气安静了片刻,程澍略显羞涩地抬起头,认真说道:“卿远,我……我不太懂婚嫁之事,我这就去找我爹,我想……我想向你提亲。”
“提提提、提亲?!”游稚脑中闪过一道霹雳,结巴道,“粉肠!怎怎怎、怎么办?!”
“哈啊——”168号打了个哈欠,“还能怎么办,这可是古代!你俩都亲嘴了,还不结婚?像什么话!”
见游稚一副大脑宕机的样子,程澍微蹙眉道:“卿远,我……我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只是想要给你一个名分。除你以外,此生我不会娶任何人。”
游稚缓冲了好一阵,对照着168号贴的剧本,总算答道:“我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你若有意,你我拜个堂便是。”游稚说完,转身去房里取来放着赎身钱的红木盒子,之前给了李六一些,现在还剩五百两不到,他又拿了几幅皮日休的画,一起交给程澍,说道
', ' ')(':“我不知寻常人家如何下聘礼……淮予,你收下罢。若是不够,我……我再去馆里卖艺。”
程澍看得一愣一愣的,抱着聘礼好几秒,才笑着放了下来,说道:“聘礼,给我这个便好。”语毕,程澍凑近游稚的脸,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两人相视一笑。
在命运与作者的安排下,这段并不符合此时《婚丧嫁娶法》的婚姻就这么定了下来。程澍的父母在经历过他离家出走被打得半死之后已经看开了,只希望他这辈子都能过得开心自在。而媒人那边更是不成问题,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给钱,客人就是想娶一头猪都可以。
日子定在三个月后的初八,这段时间里将军府忙得鸡飞狗跳,一边要准备少爷的婚礼,一边要接待不同的关系户——朝中大臣们纷纷站队,没买过贡品的官员赶紧来大将军这里寻求庇护。当朝宰相一落马,他的党羽们无处遁行,跑的跑死的死,朝中少了三分之一的大官。所幸参知政事是个淡泊名利的老学究,在政事堂中培养了一干忠心为国为民的弟子,送进朝中暂代一些职位。又赶上皇帝秋后开恩科,主考官正是这位老参政,届时官职空缺便能慢慢填补上,还能保证新官不被老宰相的势力所渗透。
期间程澍也在帮忙做清缴工作,抓捕出逃之人,经常早出晚归,回来时一身脏兮兮的,先是直奔游稚的房间,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再跑去洗澡,晚上则睡在旁屋,始终与游稚保持着古代人含蓄而合礼数的距离。
而游稚乐得清闲,每天和程母一起喝茶、弹琴、赏花、品诗,不亦乐乎。在与程母的接触中,加上168号的及时讲解,游稚这才知道这些年来程父对程母其实非常冷淡,表面上是完美夫妻的形象,实则亲密不足疏远有余。程父也经常不回家,一是替皇帝跑腿,二是寻找段难陀恕,不过从来不去烟花之地的他,自然不知道段难陀恕曾在清风楼工作了十年之久,虽然他也不止一次听说过那时象姑馆的头牌——云苓之名。
段难陀恕刚被卖进清风楼的时候,誓死不从,龟头便派人每天不断轻薄他,还给他下了一种阴狠至极的蛊虫:聚阳合欢蛊。此种蛊虫寿命十年,以男子阳精为食,埋入下体之内,每隔十二个时辰必须进食,否则蛊虫在体内躁动不安,疼痛异常,非常人能忍。段难陀恕挣扎了一个月,终于败下阵来,心灰意冷,想着熬过这十年,再想办法赎身,只要能出去,哪怕是一面也好,也想要见见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痛苦煎熬的十年过去了,段难陀恕存够了赎身钱,可是他的几个常客们实在太喜欢他了,对于龟头来说,他就是一棵摇钱树,怎么可能放他离开。于是龟头找各种理由,就是不让他赎身,并且又给他下了一次聚阳合欢蛊。
后来怪盗易青现身,打伤龟头并取了段难陀恕的卖身契,又把他带回家中,据说一开始只是欣赏他容貌、性格和学识之美,但第一个晚上段难陀恕体内的蛊毒发作,早已习惯欢好的身体毫不意外地攀上了易青的床。易青交好过的女子也不下十个,只是身份特殊,一直没有成婚,安安心心做他的情场浪子,那夜看见段难陀恕的模样,整个人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如此又一个十年期满,段难陀恕体内的蛊虫死亡排出后,易青却没有放他走的意思。几年下来,他习惯、依赖于段难陀恕的身体,连出去劫富济贫的次数都变少了,恨不得整天与段难陀恕黏在一起,共登极乐。
没了蛊虫的作用,段难陀恕便能一直保持清醒状态,于是也渐渐开始思考逃跑之事。只是他身体太弱,每次没跑多远就被易青追了回来,等待他的则是更为凶狠的床事。之后易青便在卧房内修建了一个密室,只能从外面打开,还给段难陀恕带上了脚铐,彻底将他变为自己的禁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段难陀恕试图用碎瓷片划伤自己的脸,在左侧颧骨上留下了两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没想到易青这样都不打算放过他,除了囚禁他以外,对他一切都好。但段难陀恕心中放不下与程父的约定,所以始终没有接受过易青的感情。
被程澍救出后,段难陀恕安顿在汴京一花商的家中,以花农的身份在铺子里负责种植一些花卉,毕竟他在大理的时候就养了一个院子的花,经验丰富。休养了两年,他的身体好了很多,常年在阳光下照料植物,肤色也不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淡淡的小麦色,看起来很健康。而因为聚阳合欢蛊的副作用,他的脸和身体还保持着二十年前的模样,宛若少年,清隽秀丽。脸上的疤虽然也淡了不少,但依旧清晰可见,只是愈合的伤口小了一些,结合他身上那淡雅的气质,令人不由自主想要疼爱他。
“那他同意见程将军了吗?”游稚躺在床上,与168号闲聊,“我听程澍哥说他爹都递辞呈啦,准备告老还乡,其实就是想去陪段难陀恕。”
“半推半就的也就同意啦,”兴许是剧本快走完,168号语气轻快,“只是他很自卑,一是觉得自己太脏,榻上男子无数;二是脸上有伤。唉,太可怜啦。”
“大将军已经知道第一件事,并且似乎不太在意的样子,”游稚分析道
', ' ')(',“那第二件事呢?上次程澍哥没告诉他,他应该不会嫌弃人家脸花了吧……”
“嘿嘿嘿,”168号贱笑道,“想看现场版吗?大将军正在去花铺的路上,你的未婚夫也在。”
“看!你怎么不早说!”游稚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摆好点心准备看戏。
通往城南花铺的路上,程父与程澍皆身着黑色细布常服,剑眉星目,气势逼人。街上的人都认识程澍,却对程父不太熟悉,只在二十年前大婚时见过他一面,到现在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程父脸上虽有皱纹,但看起来其实并不太老,不少路人都笑着问程澍:这是不是你家大哥。为了避免引起骚动,程澍一路点头表示默认。
距离花铺越来越近,程父脸上写满了激动与紧张,脚下生风,又不得不停下来等程澍,还不好意思催他,简直憋屈。
两人走到花铺门口的那一刻,游稚疯狂抖起了腿,抓着枕头猛砸床。段难陀恕正在后院浇花,平日里不会抛头露面,所以程澍与店里的掌柜打了个招呼后,便领着他爹径直往后院走去。
阳光正好,后院之中繁花锦簇,姹紫嫣红,各色蝴蝶翩翩起舞。偌大的院子里,零零散散站着七八个人,都在查看花朵的情况。其中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甚是打眼,所有从前厅走进后院的人几乎都能第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那男子有一双大又圆的眼睛,眉形柔和,鼻梁高挺精致,嘴唇厚薄适中,呈现淡淡的樱桃红,左侧颧骨上有两道陈年旧伤,却并未削弱他五官的美感。
“阿恕……”程父失了神,踉踉跄跄朝着男子走去,“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男子注意到了这边的异象,转过头看向路都走不好的程父,抚着花朵的手渐渐垂下,眼泪瞬间决堤,下一秒便被程父紧紧抱住,两人相拥而泣,程父一直喃喃自语:“阿恕,是我对不起你。”男子全程泣不成声,将头埋在程父的颈窝,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别看……我如今已是……”见程父松开怀抱,段难陀恕捂住左脸,低头说道,“怕吓着你。”
程父稍一用力拉下段难陀恕的手,轻轻抚上那两条伤疤,微微隆起的线条有点硌手。程父狠狠擦掉眼泪,在疤痕上吻了一口,说道:“阿恕,我知道晚了太久,可是……你可还愿意与我成亲?”
“啊啊啊!”游稚在内心尖叫,“什么情况?!公主会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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