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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张子涛似乎看见了游稚的小动作,似笑非笑地问:“学长也玩这个?”
游稚反应过来对方在和他说话,立刻答道:“嗯,我也喜欢这个主播,大局观很好,微操细致,性格随和,可惜退役太早了。”
话匣子一打开,拥有共同爱好的男孩们很快便打成一片,游稚这才知道这五人都是DotA2的小高玩,除了每天都聚在一起开黑横扫天梯外,还组了个战队到处打比赛,在大学城附近小有名气,其中张子涛和王云凯两个大哥位的选手甚至接了代练的活,平时赚点外快,充作小团体的活动经费。
在聊天过程中,游稚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妥之处,张子涛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暗藏在真诚的笑容里,让他想到了隐于夜色中的毒蛇,随时都可能弹出来噬咬猎物。他晃了晃头,心想自己被第一个世界荼毒太深,大学校园里的男生,心思再坏能坏到哪里去?所以在去往别处签到之前,游稚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张子涛的开黑邀请——周五结束最后一节实验课后,一起去大学城里最好的网吧玩上几把,顺便一起吃饭。
忙完签到后,游稚回到座位上,忍不住看了程澍几眼。尽管每天要兼顾课程设计、健身和兼职,程澍却从未缺席过实验课,此时依旧坐在第一排,认真敲代码,对游稚不冷不热,游稚也无所谓,疯狂暗示自己:傲娇一时爽,追夫……那什么。而周蠡最近每天准时守候在实验室门口,在一片嘘声中挑衅地看向默默走出的程澍,再接走游稚一起吃晚饭。
周蠡很有分寸,也很有风度,游稚说过从朋友做起,他便十分绅士地保持着令人舒适的距离感,反倒让游稚找不到理由拒绝他的邀请——既然是朋友,就不要想太多,像朋友和室友一样一起吃饭、打球,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离验收还有两天,游稚开始整理前四个作业和出勤记录。实验课安排很紧,写完原语和系统调用后,就要开始完善各项系统功能,对于浅显学过C语言的本科生来说,难度确实有点大,所以王教授在制定给分规则时也放宽了要求,除了特别优秀的可以打A以外,其他人只要认真努力过,至少也能混个B和或者A-。
目前只有每个班的前几名学生达到了完成度和功能的要求,最后一天的验收如不出意外,铁定是A没跑了。剩下百分之八十的人虽然问题百出,但两周下来,游稚也大致知道他们之中谁努力过,谁是一路抄过来的。最后极少部分人就属于实验课不来,作业也交不上的那批,以张子涛等人为代表,苦苦挣扎在及格线上。
因为已经是大三即将结束的学期,所以这门实验课必须一次过关,否则会影响明年毕业,如果可以的话,游稚真的不想给任何人F,但张子涛等人的表现实在说不过去,犹豫再三,他还是提前向王教授汇报了这个情况。
堆满文档资料的办公室中,王教授正在翻阅准备申请的项目报告,经费一旦审批下来,游稚又将开始忙碌。头也不抬地听完游稚的汇报,王教授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后天验收,这几个星期里他们几个人来上过几次课?”
游稚如实答道:“最多的来过五次,最少的来过两次,他们的班长都催过,但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听管。”
“嗯。”王教授微微点头,“作业呢?自己写了多少?”
“呃……”游稚顾及到学生们的毕业问题,不敢轻易定生死,含蓄道,“自己写的不算多,但是这个作业吧……其实大家都是从网上抄抄改改的,只是大部分人改也改不好,都跑不通……他们……唔,算是里面改的比较差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人精般的老教授不可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皮笑肉不笑道:“行吧,按照往年惯例来说,这一门实验课不会轻易挂人,但要是态度极其恶劣的……你知道的,每一届都会有这么几个人。”
信息院是学校最大的院,每一年都有近千名各个专业的新生进入校园,这些人都是在高考中取得优异成绩的三好学生,但在大学四年的各种诱惑中,渐渐偏离求学的道路,最后总有几人沦落到不能毕业的地步。与游稚同一届的毕业生中,就有一个人因为拖了两年也没达到毕业要求,最后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
王教授的眼镜反射着室内的日光灯,精光一闪,拍板说道:“这样吧,明天实验课我去一趟,你可以提前通知他们都要到场,我来看看你说的那几个人到底想不想毕业吧。”
游稚尴尬地应好,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那啥?但转念一想,最后的验收也是王教授亲自参与,万一那时他老人家心情不好,以张子涛那臭脾气,还不得打起来。
临走前,王教授又扔给游稚一篇论文,阴恻恻地说:“帮我审篇论文,用心看。”
“用心看”三个字说的咬牙切齿,游稚匆忙点头,赶紧退了出去,掏出手机通风报信,诚恳建议每个人务必出席。等回到实验室后,才悠悠坐下来看那篇论文。开始读博之后,游稚便经常帮老板审稿,一是学习别人的写法,二是了解领域动态,算是每个博士生的日常任务之一。
', ' ')('这篇论文来自于上个月底截稿的一个大数据领域的顶会,游稚看了一眼标题,便难以控制地嘴角抽搐,紧接着猛然站起身,将论文狠狠摔在桌上,愤怒痛斥:“我操!”
实验室中各自忙碌的师弟师妹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键盘鼠标,关切道:“师兄,怎么了?”
游稚气得发抖,脸色煞白,他知道这是仿真系统安排的身体变化,也在读完标题的那一瞬间明白了身体发怒的原因,他小声颤抖道:“这……这篇论文抄的我去年被拒的那篇。”
同样愤怒且震惊的同僚们凑了过来,七嘴八舌道:“啊?不会吧?怎么会这样?”
游稚跌坐回座位上,头痛欲裂,感觉全身的元气都被抽走,喃喃道:“我大概知道是哪所学校……做这个方向的就只有我们和他们,去年那篇论文……都怪我,是我没写好,那次实在是赶时间,还有些缺陷没考虑到。就是这样,我们的论文一般是给他们审,他们的论文……就像这次,会送到老王手上。他们上次给的批语很明显……就是他们的风格。”
众人围在一起骂骂咧咧,虽然游稚没明说,但同样做这个方向的人已经猜到了那所学校的名字,正是另一所全国顶尖的研究型院校,帝都大学。游稚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口诛笔伐中静下心来,认真看起了论文,脸色越来越难看。
除了标题以外,摘要也十分眼熟,几乎就是将游稚之前做的内容重复了一遍,再加以改进,增加实验量,点子则是完全照搬。
“唉……”游稚深深叹了一口气,“写得还挺好,结构合理,用词专业,句子通顺,语法准确,比我那篇写得好多了。”
“师兄,不是你和老王审稿嘛,毙了他们的啊!”杨子琪气愤道,“这分明就是恶意竞争加抄袭!”
“就是,你们也找理由干掉他们这篇,”研二男生胡泽法说道,“难道没办法举报投诉吗?”
“没办法,”游稚将论文扔在桌上,迅速被人传阅,“审稿都是双盲,我也是根据我们和他们组的往年论文来判定的。”
“那不就吃了哑巴亏?”杨子琪双手叉腰,看架势简直要杀到帝都去打人。
“嗯,我得看看其他几篇,”游稚揉着太阳穴,“还得排个序,但愿有比他们写得更好的,不然老王这里卡不了他们。”
像王教授这样的行业带头人,每年都会接到不少审稿邀请,这次共审五篇,除了给出录取或拒绝的建议外,还需要给这五篇论文排序,从优到次,而排在第一的论文则无条件晋级,再进行二次专家审稿。
按照168号给出的背景信息,虽然这是大数据领域的顶会之一,实际上每次都会录取好几百篇论文,这也就导致有不少一般的研究团队会来碰碰运气,有时甚至会投半成品,滥竽充数。真正有水平的论文大概只占百分之三十,所以这篇抄袭的论文有极大概率入选。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对于非当事人来说,这只是生活中无数谈资的其中一个,或许过了几天就会淡出他们的视线,然而对于花了上月的时间来构思点子,探讨可行性,再进行大量枯燥无味的实验求证的博士生来说,每一次看到这篇论文,都将是对身心的一种折磨。
不过对于穿越过来的游稚这简直不痛不痒,但人前须得装上一装,这人散了以后嘛……自然是该吃吃,该喝喝,毕竟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相差无几,美食街的各色小吃各有千秋,要不是必须得走完剧情线,游稚巴不得赖在任务世界大吃大喝,不用担心长胖和长痘的问题。
第二天的实验课果然座无虚席,偶尔翘课的学生们也纷纷到场,没人敢闲聊,放眼望去,全是认真敲代码的上进模样。游稚直接开始签到,程澍还是保持着距离感,就好像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光都是假的,周围的人表情也有些奇怪,像是不懂他二人为什么突然形同陌路,又像是早已料到一般。
游稚只好匆匆结束签到,悻悻回到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审论文,可是十分不凑巧,分到王教授手上的另外四篇论文都是凑数的水货,游稚看得嘴角一阵抽搐,现阶段不用考虑那篇论文里存在的几个问题,只光凭这五篇论文的排序,那篇“抄袭”的论文就妥妥能直升二审,真令人头大。
踩点进来的王教授明显也审完了论文,一副“老子看谁都不爽”的表情,小鸡仔一般的本科生们在台下哆哆嗦嗦,生怕被老王亲临查问,然而王教授只是接过签到簿,貌似随意地翻了翻。
五人组今日来齐,也没有嚣张地看直播,老老实实打开网上的教程,装模作样地敲敲打打。在游稚示意下,王教授慢悠悠走到张子涛旁边,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一言不发地走了,继续审视其他人的完成度。
末了,王教授将游稚叫到另一侧的办公室内,简单说了说周五的验收计划。八十人中有十来个人做的还不错,王教授会从第一排开始,亲自检查,程澍算是前三排的特例,但毕竟全是自己写的,王教授不会刁难。至于剩下的大部分人,王教授会借由赶时间草草判定,最后较差的几个则留给游稚,让他以“好说话的学长”的形象给他们打个C
', ' ')(',尽量不挂人。
游稚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程澍的进度,代码已经全部写完,正在调试,他这才放下心来。待到实验课结束,周蠡又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两杯奶茶。收拾好书包往外走的学生们纷纷打趣,周蠡不认可也不反驳,任由他们猜测两人的关系,游稚更是无所谓,接过奶茶,随着人群一起等电梯,结果正好和程澍进了同一个电梯。
下课时涌出的人太多,电梯里摩肩擦踵,游稚本就是最后一波挤上去的人,然而在电梯快要关门的那刻,程澍冲了过来,见到游稚的一瞬间愣了一秒,却还是硬着头皮挤上了电梯。
游稚站在程澍身后,前胸贴着他的后背,程澍身上的男子气息徐徐传来,令游稚有些眩晕。刚下一楼,电梯停下,等在外头的两人埋头就要往里挤,程澍无奈往后退,后颈瞬间紧紧贴上了游稚的唇,两人皆是一震,随即绯红色一路蔓延到锁骨上方。
周蠡不悦地拉过游稚,将他护在身前,手臂虚虚绕住,隔离开程澍靠近的身体。门外的两人强势插入,电梯险些没报警,一瞬震荡后,悠悠向下行驶。程澍余光瞥见周蠡若即若离的暧昧举动,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双手握拳,最后还是挣扎着松开,头侧向另一边。
游稚尴尬的要命,偏偏电梯里的人也都一言不发,一齐死死盯着楼层提示,只求能快点到达一层。伴随着最后一声“滴——”,众人同时吁了一口气,依序走出,周蠡询问游稚晚饭吃什么,程澍张开嘴,却终究没说话,待在原地目送周蠡与游稚离去。
在这几天的相处中,游稚大概了解了周蠡的性格与喜好,作为一个身心健全的大学生,周蠡除了打篮球就是看球赛,从不玩游戏,也不常去酒吧,之前谈过两次恋爱,都无疾而终,所以想多花点时间和精力好好经营下一段感情。
这天晚上,游稚又被缠着问东问西,帮人改代码,忙得焦头烂额。程澍的头像自从那天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红色的数字提醒,游稚抱着被子,十分想念那熟悉的气息。
月落日升,终于到了实验课结束的时候,王教授拿着花名册,准时赶到电脑房,从第一排开始检查,游稚跟着旁听。学神们表现优异,程序漂亮,对答如流,王教授满意地点头,在起身的时候偷偷打分,游稚瞥见了,果然都是A。
不多时,轮到程澍,他驾轻就熟地运行系统,展示最后的功能测试,一共六项,通过了四项。程澍不好意思地挠头,解释道:“王老师,这里我改了很久,还是没跑通,时间不太够,我就没改了……只把前面的代码又修了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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