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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歪了歪头,没有满足赫莱尔的心愿,十分听话地躺在赫莱尔怀里,任由赫莱尔将嚼碎的草药敷在它的患处,一边缠纱布一边絮絮叨叨。赫莱尔没有朋友,所以养成了自言自语的毛病,换了正常人估计早就一脚把他踹开,再让他闭嘴了。但小狐狸不会说话,此时便成了绝佳的听众,赫莱尔也不用担心它会说出去,大大咧咧地把下午的大战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遍。
“我师父本来是大魔法师,没想到就这么被一条毒龙给阴了,”赫莱尔愤恨地说,“要不是他们设置了一个巨大的空间罩,我非得进去救我师父不可。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大魔法师唯一的弟子,我很厉害的!”
小狐狸眨了眨眼,赫莱尔硬是从中看出了崇拜的神色,于是欢呼着将小狐狸放在自己肩上,叮嘱它抓紧,继而又猴子似的爬上树窝,侧身躺着,怀里抱着小狐狸,它的皮毛漂亮而柔顺,反射着健康的光泽,赫莱尔忍不住把脸埋了进去,软软的像团棉花,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一人一兽就这样在静谧的夜里睡了过去,赫莱尔梦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人身周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皮肤白皙,金发碧眼,如天使一般美丽至极,令人屏息。那天神似的男子发出轻柔悠远的叹息,似乎在召唤赫莱尔,让他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赫莱尔醒来时还抱着小狐狸,梦中的男子竟是让他尝到初次的悸动,裤子上的精液漏了一些在狐狸背部的毛皮上,令他尴尬不已,赶紧扛着小狐狸下树,跌跌撞撞朝溪边跑去。
小狐狸在颠簸中醒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大清早为它洗澡的少年。赫莱尔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说:“别这么看着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卑劣的。这……这一定是个意外,梦见男人竟然也会……小狐狸,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吗?”
小狐狸没有答话,只是偏了偏脑袋。赫莱尔便用脏兮兮的袍子将它擦干,心想得在山上采一些药材去卖掉,然后买一身魔法师长袍,这才配得上这双漂亮的靴子。他将小狐狸放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转身脱下长裤清洗,不待裤子风干,就这么湿漉漉地穿上,扛起小狐狸前往万物谷。
万物谷偏离山间小道,位于爱梅拉山远离小镇的另一侧,这里鲜有野兽出没,是各种植物自由生长的天堂,也是赫莱尔在一次迷路中意外发现的。猎户和采药人只按照前人的经验和地图进行作业,从未想过要偏离前辈发现的安全路径去进行探险,所以这块宝地就成了赫莱尔一人的小金库——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因为他无所不知的师父也知道这个地方,并且经常过来采摘魔法材料。
爱梅拉山风景秀丽,赫莱尔边走边摘果子吃,并随手喂给小狐狸,没想到它竟然吃了下去,还吃得很干净。赫莱尔兴奋地说:“喂,小狐狸,你是天使派来陪我,作为我的守护兽的吗?你一点也不像别的狐狸,这么白,身上香香的,还吃果子,我还以为狐狸只吃肉的。”
赫莱尔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又把梦里与天使相见的事添油加醋说了好几遍,中途停下为小狐狸换了草药,中午之前就到达了万物谷。赫莱尔清点工具包,里面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器具,他拿起一把剪子和一个小锄头,挑选需要的药材。他总是非常小心,避开那些还在成长期的幼苗,在采摘的过程中也尽量保持植株活性,只带走需要的量,从不贪多。
“啊!这是……”赫莱尔仔仔细细翻看面前发着微光的植株,激动地说,“这是仙灵草!老头儿的药草书上就是这么画的!”
赫莱尔挑了几棵长势较好的仙灵草,连根挖走,只要赶在晚上之前卖给镇上的药材铺,一株就能换七十枚金币,还能保证植株存活,用来凑路费再好不过。
药店的老板是个和蔼的大叔,赫莱尔每次去镇上都会带一些深山药材卖给他,大叔会出比市价稍多一些的金币,还会给他几颗巧克力吃。想到这里,赫莱尔加快了动作,仔细包好四株仙灵草,以便移植,又摘了一些止血的药,工具包便再也放不下了。
赫莱尔满意地拍了拍胀鼓鼓的背包,掏出自己研制的肥料,在光顾过的地方撒了一些,并虔诚地说:“谢谢你们让我采摘,吃了这些营养素,好好生长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种近乎神经病的行为,或许是因为没有任何朋友,所以才下意识将所有遇见的东西都当成朋友,而朋友捐躯给自己换钱,自然应该表示感谢。
赫莱尔背起小狐狸,负重比来时要重得多,他走得颇为吃力。小狐狸像是读懂了他的步伐,转圈轻盈落地,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旁。赫莱尔乐了,蹲下去摸了摸狐狸的毛,对它说:“你一定是条灵狐,对不对?等到了镇上卖掉这些木材,我就给你买肉吃。”
只吃野果的后果就是非常容易饿,赫莱尔走累了,随手捡了一根石栎树枝坐下,掏出锋利的小刀,削成适合自己使用的木剑。赫莱尔无聊的时候就会找点木头做雕刻,技艺娴熟,他想了想,又在剑格正中间挖了个坑,用强力胶将珠子塞了进去。
数秒后,强力胶凝固,珠子牢牢黏在剑上,无论怎么挥舞都不会掉下来
', ' ')(',并且剑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绿。赫莱尔吓了一跳,但绿色只蔓延在剑格以下的地方,剑把以上没有任何变化。他试着用剑刃劈砍周围的小灌木,接触的地方瞬间泛起绿色,紧接着出现小范围枯萎,而剑身却不再变化。
“这可捡到宝了!”赫莱尔兴奋地对小狐狸说,“这玩意是武器加成宝石,就叫它淬毒之珠吧。这下碰见野兽我可不怕了,嗬嘿——”
赫莱尔在原地耍起蹩脚的剑术,他在小镇上总能看见背负大剑的游侠与骑士过招,于是便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为一个伟大的剑客——几乎所有的少年都抱有如此远大的理想,可最终能实现的并不多。
赫莱尔又撕下一块布,准备将整把剑身包裹起来,一直安分的小狐狸却突然跳起,爪子在剑刃上轻轻拂过,未曾开刃的木剑竟将它的肉垫划开,瞬间渗出一条血线。
“啊——!小狐狸!你做什么?!”赫莱尔惊恐大喊,哆哆嗦嗦去翻包里的止血药,“别动!咦?怎么没有中毒?”
小狐狸偏着头看向赫莱尔,肉垫上的血痕已经干涸,并没有发出绿光。赫莱尔疑惑地伸出手,在剑刃上摸了一下,没出血,也没中毒。他又去劈一旁的大树,也没有任何反应,正在思考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兽吼,赫莱尔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巨大的危机感令他没经过任何考虑便回身劈刀砍下,刀刃正中飞扑过来的豺狼。
“你快跑!”赫莱尔冲小狐狸狂喊,忽而意识到狐狸听不懂人话,于是轻轻一脚踹在它身上,将小狐狸推出去一些距离,“豺狼……该死!这东西是群居动物,但愿只有这一只……”
被木剑划中的豺狼凶狠地站在赫莱尔对面,小腹处开始滴血,皮肉由红变绿,又隐隐朝着紫黑色变化,显然是中毒的征兆。短短几秒间,赫莱尔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一定是小狐狸将木剑点睛,淬毒的木剑便只能伤害他想要攻击的东西!
“呼——我、我现在可不怕你!”赫莱尔双手持剑,与负伤的豺狼周旋,并不断在空中劈砍吓唬豺狼。
就在此刻,赫莱尔的背包里产生剧烈抖动,工具被带得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赫莱尔骂道:“该死!这次又是什么?”
异变陡生,豺狼见赫莱尔分心,怒吼一声飞扑过来,眼看就要咬上赫莱尔的脖颈。赫莱尔瞳孔猛然收缩,被背包里的异变带得后退一步,堪堪避过豺狼尖利的臼齿,反手将木剑往上拉,在豺狼侧腹部又留下一道更深的伤口,那条口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黑!
短短半分钟,赫莱尔出了一身冷汗,他仓促后退几步,剑锋始终对准豺狼,而那团白色的小狐狸竟没有离开,蹲在赫莱尔身旁,静静看着开始抽搐的豺狼,雪白的毛发炸起,龇牙发出低沉的兽吼,似乎在吓唬豺狼。
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豺狼发出刺耳的嚎叫,赫莱尔知道,那是野兽濒死前最后的声音。下一秒,豺狼的伤口全面溃烂,血淋淋的肠子混合着紫黑色的血肉流了出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让赫莱尔的胃里翻天覆地,随着豺狼倒下,赫莱尔扶着旁边的树开始呕吐。
小狐狸突然跑开了,赫莱尔狼狈地坐下,心想自己的糗样大概让小狐狸嫌弃了。他疲惫地翻找背包,震动源竟然是那本莫名其妙的黑书。豺狼死后,黑书的震动已渐渐平息,赫莱尔发现第一页的“吞噬”二字后出现了一行字:他的食欲和贪婪永远不会得到满足。
“这是什么意思?”赫莱尔前后看了看这张纸,似乎多了一层几乎与纸张同色的纹章,他怔怔欣赏着这具有极致对称美感的精致花纹,浑然忘记自己面前还有一只肠穿肚烂的野兽,他闭上双眼,右手手指顺着浅淡的纹路轻轻摩挲,刹那间,一股莫名的滋味从指尖传向全身,暗黑色的纸上,几不可见的纹章倏然亮起,金色光芒如同一道闪电钻进了赫莱尔的手指,并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令他大叫了出来。
赫莱尔的叫声激怒了埋伏在四周的豺狼群,三只豺狼一齐飞扑而上,将赫莱尔死死包围住。赫莱尔暗道糟糕,刚才光顾着看书,完全忘了豺狼在临死前会呼唤自己的伙伴。看着三张血盆大口,无数画面在眼前飞快闪回,赫莱尔心想:或许我要死在这里了,可恶的东西,师父给的魔法靴还没让任何人看到,也没能当上剑侠……不对,至少还保护了一只小狐狸。
赫莱尔笑了起来,无畏地抓起木剑,怒喝一声,剑锋在堪堪触及一只豺狼的刹那,那只可怖的猛兽竟凭空消失!赫莱尔还没来得及震惊,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持剑顺时针削去,将两只险些咬上来的豺狼前后打飞。
“唔……”赫莱尔发出闷哼,那感觉就像是生生吞下了一只象,堵在心口十分难受,而那只消失的豺狼所停留的地上,赫然落下几枚金币。
另外两只豺狼还想反击,但伤口中毒太深,各自呜咽几声,便打着颤倒下,内脏混着血水流了一地,发出刺鼻的腐肉味。
“哈啊——”赫莱尔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手掌微微刺痛,他摊开一看,掌心上有发着微光的纹章,正是刚才书上所画的纹路!定睛一看,竟像是
', ' ')('个小小的法阵,阵眼中心有一团椭圆形的白光。
赫莱尔凑近白光仔细观察,用手指去碰,手指却直直穿了过去。他侧耳去听,发现白光中竟有豺狼的叫声,他恍然大悟,刚才定是领悟了“吞噬”,才能在危急关头将那只豺狼吃掉,留下这个晶核似的无实体虚像,外加几枚金币。
“这或许是某种生命炼化术,将生命体转化成金币……”赫莱尔喃喃道,“法阵似乎在消化中,这段时间内都无法再次吞噬……看来不能无限制使用。唔……这东西的味道太糟糕了,我得赶紧走,万一还有别的同伙……”
确认木剑只能伤害敌人后,赫莱尔大大咧咧地将它别在腰带里,又捡起吞噬豺狼获得的金币。刚才连番战斗,他的手臂已经微微脱力,连抬起来都困难。魔力在吞噬时消耗了些许,他浅笑着念动咒语,靴子发出蓝光,暖流传遍全身,恢复了足量的魔法。
赫莱尔念叨着临阵脱逃的小狐狸,心想它应该已经脱险,便不再伤心,只是这么一折腾,天黑之前肯定走不出爱梅拉山了。他沿路找到小溪,喝了几口水,看了看身上沾染的兽血与脏污,脱了个溜光,将衣物和宝贝似的工具包放在一起,布置了一个初级陷阱阵,对付误入的村民和小型野兽绰绰有余。
初夏的溪水尚有些散不尽的春凉,赫莱尔杂乱的黑发凌乱不堪,他翻出小剪子,索性借着水面剪起了头发。他剪头发的手艺很糟糕,总是弄得坑坑洼洼的,就像身上的无数缝合线,但他早已习惯,男人嘛,伤痕是英雄的勋章。
看着倒影里刺猬一样的发型,赫莱尔满意地笑了笑,洗净落在身上的碎发,又去搓身上的泥垢。他抚摸着乱七八糟的伤疤,有些已经很淡了,有些是最近添上的,每次缝合后都至少要在一个月内避免沾水。
忽然之间,草丛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赫莱尔警惕地转过身,手掌中的晶核尚未消失,他将无法再次吞噬来犯的野兽。所幸出现的不是豺狼的同伙,赫莱尔欣喜地看着浑身雪白的小狐狸,又想起了什么,赶紧缩回水中,自卑地说:“哎,你先过去,别看我……我太丑了,怕吓着你。”
小狐狸歪了歪头,放下嘴里叼着的熏肉,赫莱尔又做出驱赶的动作,小狐狸便转了个圈趴下,伸出受伤的后腿,那里少了一丛毛发,愈合的伤口歪歪扭扭,赫莱尔瞬间就懂了小狐狸的用意,他感激地说:“你不嫌弃我难看,还给我找吃的,小狐狸,你就是天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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