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那个夜晚,安远在同学聚会上拿到了宋知非的手机号,他忍不住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他想作为一个老同学,说一句新年快乐,应该不算过分吧?可是电话没有打通,它被无情地按掉了。安远没有勇气再打第二个。他喝了很多很多酒,可是却没有醉到不省人事,他依然可以自己打车回家,然后坐在门口,半梦半醒。他甚至在第二天醒来以后还能记起和对方谈话的内容以及那场好像撕裂神经的性事。
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是。
但是安远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在极力维持着一种假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无所谓。
宋知非还是回到了江州。安远在出差归来以后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想该来的总是会来,来了也好,他要给自己这十年的暗恋一个结局了。安远想他总归还是要试试的,他现在终于敢站在宋知非的面前,他不能放弃,至于结局,都好,什么样的结局都好。
该来的来了,而不该走的,却走了。
他,找不到他了。
终于又一次失眠了,说不清这是第几次,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舒岩在江州的一天又过去了。
来这里已经快两个月了,但是总觉得就像是在昨天:当踏上月台的那一刹那,看看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舒岩想,这就是江州。
许平川穿着西服插着裤兜站在出站口,嘴里斜叼着一根烟卷,走近看却并没有点燃。他说:「唉呀,这个江州啊果然是大都市,烦得很,抽烟都要去指定的地方,所以我只能这么过过干瘾。」
说话间他接过舒岩的行李箱,说:「来啦?我就等你了。」
舒岩笑着捶了一下许平川的肩膀说:「你可别把我给卖了。」
许平川笑嘻嘻地捏了捏舒岩的胳膊:「你怎么比上学那会儿还瘦了,就你这样子,当猪肉卖都嫌你肉柴不香,别做美梦了,谁会要你。」
舒岩听罢就想抬脚踹过去,许平川赶忙抓住他的腿说:「这位壮士,这是我新买的西服,可是花了我卖血的钱,我出去谈生意全靠这身行头了,要不是今天来得匆忙,我才不会穿来这里!你要是给我踹脏了明天我出去谈生意就只能不穿衣服出卖色相了。」
舒岩笑骂了一声「滚蛋」,跟着许平川玩笑间就上了车。
许平川先带他回了租住的房子说:「酒庄明天再去就成了,现在也没有人看店,只好先锁着呢。」
舒岩诧异:「好好的酒庄不做生意就这么锁着啊?那一天天的房租水电不是就白白付出去了。」
许平川皱眉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现在虽然人好招,可是做这行我觉得还是懂一些的比较好,之前倒是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坐镇,可是真的是屁也不懂啊,每天就靠搔首弄姿,干红和干白的区别都说不清楚,来的客人简直不能问任何问题,问了也是不知道,只会娇笑着说这酒真的很好你买回去试试吧。」
许平川边说边学着那女孩的样子,可惜他看起来并不纤细柔美,做出的媚态让人不忍观看。舒岩乐着看许平川的丑态,好像回到了学校的时光。
许平川双手一摊继续说道:「于是我只能请这位美女另谋高就了。现在酒庄上下除了我,就还一个司机,一个做文字杂物的小姑娘,然后就是你了。今天我正好出来谈单子,又要接你,就干脆放他们休息一天。」
舒岩说:「不对啊,你不是说你请了品酒师,他的人呢?」
许平川说:「这个么,一言难尽,不过今天晚上你就能见到他,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顺便让他带带你,酒庄的具体情况,咱们明天到店里我跟你详细说。」
舒岩听后也没有什么意见,既然来到了江州总归还是给许平川打工的,老板的话他肯定是要听的。许平川把他的行李先放在了一个房间,舒岩打量了一下,这应该是这套房子的主卧,大而明亮,里面放了两张单人床,并不显得拥挤。
许平川说:「你和我住这里可以吗?隔壁房间里也是两张床,住的是司机小张,还有一个空的,是想等再招一个销售来的时候住,你看看,你是和我住,还是和小张去住?」
舒岩说:「可以选择你和小张住,然后我自己住吗?」
许平川干脆地说:「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小张长得不帅。」
舒岩无可奈何地看着许平川,想他这看脸的毛病这几年不仅没改还越发严重了起来。
许平川一屁股坐在一张床上,然后拍拍床垫:「你就睡这张吧,隔壁那张我睡过,不过你要是非要那张床,我也没有意见。」
舒岩走过来踢了踢许平川的脚说:「走开,别坐我的床。」
许平川笑了,说:「舒岩啊,以后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舒岩说:「这位老板醒一醒,我只是您雇的员工,别妄想用理想啊奋斗啊这些词来逃避发工资这件事。另外星辰大海先放一放,我只想知道浴室在哪里,我坐了二十多小时的车,我得先洗个澡,另外还要去买点日用品什么的,你陪我去。」
许平川说:「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同事,就这还让我陪你去买东西,我告诉你,老板没有这项功能!」
舒岩打开行李箱,拿出了母亲塞给他的一堆特产食物,两大袋子一股脑的全塞在许平川怀里,然后笑着对许平川说:「上班是同事,下班是兄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