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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御史 第6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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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是谁狼狈赶榜单并且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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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湿寒风雾吹袭,携来血腥气息。她侧身回看茅屋,无念手捧托盘,其上盛有只被扒皮去首的四足野兽,血肉模糊难辨原貌。

“猛虎?”她目光折回静卧草堆的白虎,白虎抬起头颅,向茅屋张望。无念手中那盘生肉,多半是用来饲喂这只白虎,她半恼半疑:“假和尚?扮作和尚哄骗我父皇,这是欺君之罪。”

两峰险峻,吊桥横架其间,迎崖谷烈风,临茫茫深壑。每逢冬日,桥面霜露凝冰,稍有不慎即会葬身崖底。等闲难渡。

无念未能料到,赵令僖竟能踏过吊桥。

“既然和尚是假,”见其不答,她逼近无念,接连发问:“所谓‘隐龙脉’更是凭空捏造?‘业火焚血’亦是无中生有?道场法事更是故弄玄虚!小和尚,不妨你告诉本宫,你和那老和尚刻意将本宫和母后诓骗至此,有何意图?”

身后白虎忽发呜咽之声。

她已在无念面前站定,生肉血腥扑鼻而来,那白虎误以为她来抢夺食物,故而示警。

无念颔首微礼:“容小僧先行饲喂。”

白虎在柴门外焦急昂首,却徘徊不进,想是饲喂日久,自幼规训,养成习惯。她将无念手中木盘抽走,一松手,木盘坠地,生肉震荡零散,地面渐起尘土。木盘落于她身前尺寸之地,她探足向前,足尖轻踩木盘边沿。白虎抬抓扒上篱笆,来回抓挠,却始终没有入院。

“看来饿得不轻。”她掩面轻笑,“畜牲尚懂规矩,你比它又如何呢?”

“公主何苦为难小僧,为难一只畜牲?”

“本宫喜欢为难谁,就可以为难谁。”她踢踢肉块,厌嫌道,“真恶心。本宫荤素不忌尚觉恶心,和尚不杀生不食荤,端着这东西竟然面不改色。平日里怕没少偷吃。难怪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细皮嫩肉养尊处优,全不像是吃斋念佛的正经和尚。说罢,你和你师父,编纂虚言,有何目的?”

无念避而不答,频频看向抓挠篱笆的白虎。

“不说?”

“公主,公主你还好吗?”白双槐的声音忽然响起。

紧接着崔兰央惊呼:“好大一只老虎,公主,你没受伤吧?”

“还不说?”她斜眼睨去,“杀了你,再去问老和尚,一样可以。即便问不出答案,将你们师徒二人宰了喂老虎,照样可解本宫心头之患。”

远处寒光一闪,白双槐拔刀,小心翼翼靠近白虎。

“不要伤它。”无念叹息。

她抬手拦道:“小白,住手。”

“请公主随小僧往金顶主殿。”

她踢开肉块,向外行去,无念步伐稍快,拦在其身前。在其发话之前,无念半蹲下身,动作轻柔为她脱下绣鞋,低声解释:“鞋面染有血污,一旦出院,必引得白虎发狂,恐会伤及公主。”

玉红缎面金丝绣线,置于院中泥土上,犹如春深花开。

无念又脱下僧鞋为她换上,这才起身向外。

僧鞋并不合脚,她走得便慢。离开院子后,崔兰央与白双槐齐齐围来,见她步子有异,崔兰央并无忌讳,低头见她换了鞋子,急声发问,知晓她并未受伤方才安心。随即又道吊桥危险,鞋履不适更难行走,便催白双槐往宿处取鞋。

一来一回,又耗近半个时辰,天彻底黑下。桥头未点灯,白双槐背负长棍,棍头挂灯,战战兢兢过了桥。无念提盏风灯交予崔兰央,由崔兰央在前引路,赵令僖紧随其后,白双槐守住无念,待前者成功渡桥后,白双槐方盯着无念一同渡桥。

四人桥头会和后,直上金顶主殿。

殿中长明灯燃,却无一人值守。

“公主请看佛像。”无念双手合十,抬头上看,直视佛像。

主殿佛像巨大,高近三丈,房顶四周亦挂有成排灯盏,于深夜照佛像通明。初来时赵令僖满不在意,如今细看方才惊觉,主殿供奉并非寻常如?????来观音塑像,是尊无名女佛。甚至并非女佛。

塑像脚踩云浪,衣为霓裳,手执灯台,项佩金环,发梳高髻。

通身金塑,唯有鬓边簪花材质不同。

灯火熠熠照得金身流光,远远望去,流光镀上簪花,泛金黄之色。她目光在四周扫过,屋顶灯盏需定期更换,必有梯子可登顶端。最终,目光落在神台之上。她唤白双槐上前,为自己垫脚登上神台,绕到塑像后端,果见向上台阶。

快步登顶,硕大花萼近在咫尺。

那朵簪花如她头颅大小,她将簪花取下,是朵拒霜花。指尖刚刚触及花萼,便知是以金线丝绢缠成的宫花,用料与她此刻簪于鬓边的宫花一模一样。

向灯下一照,看金线丝绢崭新,应是刚换不久。

“皇后娘娘,师父。”无念声音远远传来,她凝眉,目光越过塑像肩颈向下看去,皇后与弥寰法师先后步入殿内。

弥寰问他:“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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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欲要添香。”无念平声回说,“夜深凄寒,便遣二位大人代劳。”

白双槐正在神台下,闻言抓起柱香应道:“是啊,大晚上的天冷,万一公主染了风寒就不好了。”说罢引燃柱香插上,像模像样拜了拜。崔兰央随机应变,与皇后行礼后便与白双槐一起告退。

片刻后,无念亦被弥寰支开。

皇后与弥寰深夜叙话,想必是有要事,无念既然设计让她听上一听。她索性躲了躲身形,仔细听着。

“有什么话,定要在这里说。”皇后在神台边坐下,拿起木槌把玩手中,嗤笑道:“听敲这些木头听得久了,我有时就会想,倘若世上真有鬼神佛魔、因果报应,武宁姊姊会是哪类?她在这儿听着我说的话,会不会想方设法地报应我。”

她握住手中宫花,听到“武宁”二字,忽然明白这尊金塑的身份。

武宁王赵贞柔。

她父皇同母所出的姐姐,因幼年处境艰难,无金玉珠饰,便以旧宫花压鬓作饰。她戴宫花,便是因为武宁王。她一直以为,是因她容貌俏似武宁王,是以皇帝喜爱看她佩戴宫花。她问次狐,次狐也说侄女似姑,或许是皇帝见她模样便会忆起早逝的姐姐。但今日见到塑像,要说形貌相似,赵时佼更像武宁王些,而她在容貌上几乎全无相似之处。

“皇后娘娘大可安心,若有报应,二十多年前就已报应在老衲身上。”

“果真是鲜廉寡耻之辈,竟还能如此坦然说出。”皇后哑然失笑。

弥寰微笑回答:“有皇后娘娘庇佑,老衲自然心中无忧无惧。如今时日无几,老衲也已老迈,想求娘娘来日赐老衲一座香火旺盛的寺院颐养天年。”

“就为这个?”

“要再多,老衲也没多少年头享用了,不折腾那么多了。”

“好说。”皇后应道,“香火鼎盛也只为财源滚滚。宫中佛堂数不胜数,寻处最大最热闹的,你在里住着,本宫保你锦衣玉食寿终正寝。”

“皇宫到底规矩多些,老衲乡野里待惯了,怕不自在。”

“弥寰,从十多年前本宫察觉到你弄出的那个小杂种的身世,便觉恶心至极。若非你能编纂些假话糊弄皇帝,本宫绝不会容你活到今天。你带着一肚子的秘辛,想跑?二十多年前敢进宫里扯谎,就没想过今日下场?”皇后理平衣袖起身,“若无旁的事,本宫回了。”

弥寰目送皇后离开,末了只得叹息。

她在塑像后听得恼怒,弥寰同皇帝所说,更字字句句皆是假话。而皇后在云崖斋修行许久,却全然不信神佛,且对弥寰所作所为无所不知。他们串联勾结,狼狈为奸,一同欺瞒父皇。

捧中拒霜花艳,她垂眸看着,武宁姑姑不能在天有灵,报应此二人,但她可以。

她将宫花簪回原位,步伐坚定走下台阶。

脚步声回荡在主殿内,弥寰竟然抬头,眼看着她从塑像后现身。

她站在神台上,手扶塑像云浪底座,审视着仰面看来的弥寰,似笑非笑问:“你想要一座香火鼎盛的寺院颐养天年?母后不肯给你,但本宫可以给你。本宫觉得母后的云崖斋就很好。虽然没有去过,但凤驾曾居,断然少不了香火。”

“公主说笑。”弥寰合掌礼道,“云崖斋四周山势险峻,常有香客失足坠崖丧命,重锦寺亦然。夜已深了,公主回宿处时注意脚下。”

“威胁本宫?”她蓦然一笑,“你只知道皇后背后有太子,却不知公主背后是谁。更不知山上禁军听谁号令。你若在殿内伤不到我,我不会叫你失足坠崖,我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主若想死无对证,请便。”

“本宫不需要证据。”她怜悯地看向弥寰,“本宫只是好奇。但你若一心求死,本宫也可不追究其中原委。左右杀了你们,什么事都一了百了,何须再费心力?但若原原本本说出来,看在小和尚的面子上,说不准能饶了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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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寰比谁都清楚靖肃公主背后是谁。

既是当今皇上,亦是薨于皇上登基前的武宁王。

往事尽被连同废墟一同扫去,世人能自皇帝追谥加封武宁王的诏书中,窥见些许源于血脉的深情厚谊,但也仅此而已。弥寰看得更多,他更知道这位皇帝对胞姊的眷恋之深。

虽至今未曾知晓缘由。

兴平十五年,弥寰假装高僧入宫,以轮回之说,骗取皇帝信任。兴平十七年,赵令僖出生,他令皇帝对赵令僖是赵贞柔转世之说深信不疑,此后十九载,皇帝几乎是对赵令僖言听计从。

“这么说来,本宫还要谢谢你了?”她冷声再问,“隐龙脉又是怎么回事?”

“一如追谥武宁王,皇上也想要给公主裂土封王。”弥寰声音稍低,“隐龙之脉是我以此编撰而来,‘隐龙’即是公主。此前公主遭遇山火,宫中的眼线知晓后知会我,我就又以此编撰了‘业火焚血’。”

“皇后与此有何干系?”

弥寰说来道去,尽是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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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起,然他与皇后的对话虽只一鳞半爪,却也可知皇后牵涉其中已十年有余。而皇后离宫往云崖斋修行,亦是十年有余。

“起初我是为功名利禄,后来事情被皇后知道,便再无法抽身,就听从皇后吩咐说话。”

“皇后远在云崖斋,指使你做这些事情,于她有什么好处?”

“这……我只是听命行事,皇后要做什么,我实在不知。”弥寰为难道,“人生在世,无外乎功名利禄。皇后是国母,地位尊崇,其子为太子,来日是要登基当皇帝的。实在猜不出是为什么。”

无论是猜不出,或是不敢猜,弥寰都不再开口。

只在刹那,她已有猜度。倘若父皇笃信隐龙之说,太子之位便是摇摇欲坠,皇后要保太子登基,定是不遗余力。或许,归京途中要杀她的,不是她的哪位兄姊,而是这位皇后。

她抬眼盯着弥寰恶声道:“本宫最后问你,你所说时日无几,是指何人?”

目光如刃,身环杀气,似能将弥寰剐得尸骨无存。

弥寰僵硬如木,睁大双眼,喉中发出嘶哑难听的呼声,片刻后口吐白沫,目淌血泪,倒地不起。

她受惊后仰,扶着金塑底座仓促站起身,立在神台上探头去看。见弥寰四肢抽搐,好似还有呼吸,忙自袖中抽出枚玉哨。哨音一响,片刻后庄宝兴提刀冲入殿内。

庄宝兴依命查看弥寰气息,探过脉搏后回禀:“人已死了。”

“怎么死的?”

“看不出。”庄宝兴稍做检查,摇了摇头:“公主,如何处置?”

“叫无念来查。不要声张。”

无念匆匆赶来,看到弥寰尸身,怔了半晌后,面色如常地上前检视尸体。翻来覆去查了多次,最终回说:“应是惊惧过度。师父素日常怀忧虑,大概是公主说了什么,点到师父心结,一时背气,人便没了。生死无常,各有命数。”

“吓死的?”她诧异瞥去,又嫌弃地转过目光:“尸体丢下山去。”

“公主。”无念求情,“烦请公主让我师父入土为安。”

“他也配?”

“师父突然过身,想必公主尚有疑惑未解,亦有些许事务需要人证。小僧愿凭公主差遣。”

思考片刻,她摆摆手,命白双槐将人悄悄埋了。等到白双槐复命,已是子夜。她又到塑像身后,缓步登上台阶,取下那一朵拒霜花。她坐在台阶上,后背倚靠着武宁王塑像后背,冬夜金器更加冰冷,透过层层衣衫,将寒气送入寸寸肌肤。

愈冷愈静。

她应该勃然大怒,将这些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骗子悉数问斩,将真相告知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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