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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御史 第6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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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不稳定更新状态给大家带来不好的追读体验,真的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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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好似不愿这些事情被翻出来。”

“如果是公主,无论现在想知道什么,皇上恐怕都会回答。”

赵令僖低声慢笑,双手握着暖炉伸出紫貂,暴露在冷风中。她将暖炉顶盖掀开,炉内炭火微明。片刻后,炭火被倾倒在紫貂毯上,焦糊味瞬间随风散开。紫貂毯在她身上迅速燃烧,无念手快,将毯子掀起抛开,同时解下百衲衣披在她身上。

“我知道。”她轻轻抓住百衲衣的边缘,“只要我问,他就会说。”

“公主不想问?”

“小和尚,你是个假和尚,酒肉尚且无忌,又何必穿着这样的旧衣裳。”她的手掌抚过百衲衣,布料粗糙磨得她掌心泛红,粗陋的针脚已有些松散。“皇后与弥寰将你养得如此细嫩,就没备些漂亮行头?他们可曾教过你,如何侍奉本宫?”

“没有。”无念仍旧心平气和,“是师父将我抚养长大,与皇后并无瓜葛。”

“可我不相信。”她缩了缩脚,百衲衣只能盖到双膝,双足仍在风中受凉。无念好似习以为常,半蹲在躺椅边上,为她穿好绣鞋。她笑着踢踢脚:“哪怕你刚刚还在为我穿鞋、避火、披衣,可你究竟是个假和尚。”

父皇偏爱她,她也爱护他。

父皇欺瞒她,她便不信他。

所以,即便父皇偏爱她,她亦不相信他会说出真相。

合情合理。

无念捧着她的双足,稳稳落回脚踏。

“自今日起,是太子哥哥监国理政。”她掀去百衲衣,站起身,次鸢捧来新氅衣为她披上。“内廷宫殿定期修葺,会由内官监核准,户部拨款,后派送工部营缮司动工。一座宫殿想要凭空消失,需毁去的记录太多,难免会有遗漏。太子哥哥做事向来尽心尽力,定能找到答案。”

她披着氅衣回屋,门扉闭合,只留无念在院中遥遥望着。

旁边紫貂仍在燃烧,无念垂眸,回看到火焰烧出黑烟。他以为她回到了从前的模样,却原来只是假象。往事枯井还是在她心中埋下病根,是难以疗愈的心病,却藏在深处,等闲难以觉察。

无念捡起地上百衲衣,拍去泥灰,重新穿着,缓缓离去。

临近年关,各部清点账目、整理公文,最终归拢呈送内阁。往年皇帝懒得多看,便由内阁阅后批示。今年太子监国理政,亲自核对,有疑处一一查问。王焕有心辅佐,事无巨细皆会召相关人员问明,直至腊月二十九才堪堪审完,而其余朝臣大都已与腊月二十三起开始休假。

除夕,合宫欢闹。

太子清晨照旧往内阁,以便随时应对节中突发事件。王焕亦早早抵达文渊阁内,昨日张湍拜?????年问安的信函已递至内阁,王焕拆了信函,欣慰一笑。太子见状,到近前问了问,王焕只说张湍走得急,但因临近过年,途中交通不便,应还未到家中。这信是在途中写了送来的,与各地拜年贺表堆在一处。

太子得空翻看,见一份公文混杂其中,内容是户部欲清查前朝修葺内廷宫殿所支款项,请内官监及工部核对项目。看落款日期,早先几日就送到了内阁,只因混在贺表中,耽搁了。

初七祭天,因皇帝病重,便下旨交由太子代行祭天典仪。

待祭天礼毕,太子将耽搁的公事安排下去,由内官监与工部将前朝修葺宫殿记录清出条目,交由户部核对款项。工部尚书莫名其妙,仍是将此事安排下去。宫内宫外一同翻查起旧账。

钦安殿内,赵令僖带着尚衣监新绘的绢花图样,正与皇帝挑选。孙福禄匆匆来禀,道是内官监来报,太子下旨,命内官监清查前朝宫殿修葺记录。

“查这些做什么。”皇帝挑出张图纸交还赵令僖,“不好好监国——想干什么?”

赵令僖将图纸留白处后折,只与花团在前,而后在发髻见比划着:“父皇,这样好看吗?还是再做大一些?”

“这样就好。”皇帝笑眯眯道,“却愁戴什么花都好看。”

“那就听父皇的。”她笑盈盈转向孙福禄道,“正巧太子哥哥要查这些,海晏河清殿内也该修缮修缮,回了内官监,叫他们顺道去找人来修一修。”

皇帝似是想起什么,脸色微沉,向孙福禄递了眼色。

赵令僖仿若未觉,命人将绢花图纸尽数收了,兴冲冲道:“儿亲自去找尚衣监,盯着他们制花,过两日就戴给父皇看。”说完提着裙摆,快步向殿外跑去,宫人们急急跟上。

内官监的人仍在殿外候着,赵令僖推开门,瞥见门前两人,含笑催道:“快去将那什么记录拿去给太子哥哥。再觅人来将海晏河清殿翻修一番。”内官监两人面面相觑,未见孙福禄传话,但想到赵令僖所言亦如圣旨,便匆匆告退。

皇帝有心阻拦,可内官监的记录到底还是送去了内阁。

经三方记录比对核查,太子核出了些不同寻常来。

时值上元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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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令僖远远望着华灯点上,笑听白双槐回禀。

有两件事。

其一,太子清查前朝内廷宫殿修缮记录,发觉有人伪造记录,借修葺宫殿之名,行贪墨之实。有工部修缮纪要及户部账册为证,工部修了座并不存在的宫殿。于是一道奏折送入钦安殿中,激起皇帝盛怒。

其二,庄宝兴送信回宫,八百里加急。

“阿宝说什么?”她手指微曲。正涂蔻丹的笔便不慎画过她的指节,葱白玉指上落下一截红痕。宫婢当即伏地求饶。

白双槐顿了顿,看次鸢传人将宫婢拖走后,方继续说道:“信写得不短,太啰嗦了些。属下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笼统挑出了三点主要的,先讲给公主听听。第一是说离京时,南陵王妃早已在京中等候,随后一路陪着张大人回孟川。途中遭遇两次截杀,也是南陵王妃的手下护住了人。”

“原来是七哥。”她喃喃道。

赵令彻迎娶孟文椒那日,花轿自宫内出发,进孟宅落轿迎孟文椒回宫行礼。随后就是张湍出逃。大约是迎亲前,张湍得赵令彻相帮藏身花轿,随着迎亲送亲队伍,寻机逃脱。张湍合族亲眷,也是得赵令彻庇护,才能躲过她派去搜查捉拿的护卫。

她的七哥,原来一早就瞒着她,做了这么许多。

白双槐继续说:“第二是说,张大人到孟川后直奔宗族祠堂,但张家宗亲却拦在门前,吵闹着不准张大人祭拜双亲,还要请家法训诫张大人。”

“阿宝就由着他们动手吗?”

“这倒没有。”白双槐叹道,“可阿宝虽然拦在张大人身前,但张大人却不愿领情,甘心受罚。光天化日之下,就在祠堂门前,张家宗亲是半点不留情面,拿来藤条就要抽打。阿宝说那藤条都是带刺的,以张大人的体格,抽个一下两下那都是要命的。阿宝想着只要能让张大人进门,他替张大人受受罚也没什么。但被张大人拒绝了。”

“他惯喜欢自讨苦吃的。”

“公主有所不知。”白双槐再叹,声调低沉,带了些悲意:“阿宝原本也不明白,张大人何苦受这个罪过。但那藤条抽落的时候,张家宗亲念念有词,倒是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原来张大人的双亲,是被活活气死的。”

“气死的?”赵令僖忽觉好奇,“仔细说说。”

“此前公主派侍卫请张家宗亲进京赴宴,他们不知好歹,举家迁走。到孟川请人的侍卫气不过他们拂了公主面子,就在张家祠堂小闹了一把。没想到他们竟将账记在公主头上。后来不知怎的,张大人侍奉公主的消息传到他们耳中,这原本是无上荣耀的事情,我估摸着他们是记祠堂的仇,认定张大人背弃先祖,败坏张家名声。那二老更是气量小,就因着这点事,活生生气死了。张大人听了张家宗亲的话,也认定自己不孝,致使双亲早早离世,所以才甘心受罚。”

她疑道:“就因为这个?”

“信里是这么说的。”

“回头去找找林胤、崔慑,让他们将当时闹祠堂的侍卫都找出来,送去孟川张家祠堂。”她略想了想,“都给张家那委屈的列祖列宗磕磕头、上上香,末了在牌位面前赐自尽吧。”

白双槐迟疑道:“这恐怕难找。再说祠堂见血也不吉利,保不齐张家人又要拿这事做文章。况且,侍卫们说到底也是为了公主。”

“也是。”她听白双槐所言,改了主意:“那就让他们在祠堂门前,将张湍受过的抽打都受一遍。倘若张家不再记仇,便都各复原职,赏些金银偿偿委屈。若还记着,就日日受罚。直到张家不再记仇、不再为难张湍为止。”

白双槐应下,继续禀道:“接着就是第三件事。是说张大人的老师,要将他逐出师门。”

“他的老师?”

“说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姓颜,孟川及邻县都对他颇为尊敬。阿宝说,如果真叫这姓颜的老头把张大人给逐了,张家那群老头估摸着也要依葫芦画瓢把张大人逐出族谱。”白双槐看她脸色冷下,忙道:“阿宝原本想着,索性将这颜老头宰了,人一死也就不能逐张大人出师门。但因为这颜老头到底是张大人的老师,没有公主下令,他不敢贸然动手。”

袖摆轻摇,她刚抬手要将此事定下,却忽然转了主意。

宫人呈上笔墨纸砚,白双槐好奇张望。见她左手提笔,稍作思量,便振笔疾书。不多时一篇信成,待宫人吹干墨迹,叠起封蜡,信函便送入白双槐手中。

“找崔兰央要队人马,将信送去昙州,沈越看过信,自会随你前往孟川解决此事。”她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命白双槐退下。

一个姓颜的老匹夫,不过在孟川附近有点名望,就想趾高气扬踩她的人。

而沈越,却是天下人心中的泰山北斗。

白双槐刚转身抬脚,又折回问道:“那太子那边的事?”

“险些忘了。”她若有所思,“那座不存在的宫殿,叫什么名字?”

“获麟呈祥殿。”

“名字倒是吉利。”

死物本无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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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择字名之,大凡图个吉利。

可惜事与愿违,全无吉祥如意。昔日雕梁画栋,其存在本身及佐证都尽付之一炬,却仍旧可从纸笔下窥得片言只字。赵令律费尽心思拼凑,以为是支利箭,可杀朝野。却未猜过,会是柄刺向自身的尖刀。

上元佳节,满月明辉。各宫各苑自行滚元宵、燃焰火、挂花灯,喜气满宫闱。独东宫院墙内,满是凄清幽寒。

席间无念听赵令僖提起,评说:人非先知,所见所思受所知所念所扰,难免有欠缺错漏之处。

赵令僖不以为然:“蠢笨而已,哪有这些借口。”

无念哑然,倘若太子早先便从皇后口中得知获麟呈祥殿之事,抑或皇后未被幽禁,他眼前必不会是如今局面。但见赵令僖兴致缺缺,无念默声,不再争辩。

尚衣监在散席前赶来,呈上一朵硕大赵粉牡丹,金色花蕊于灯下潋滟流光。是朵宫花,花瓣如常制以丝绢,花蕊却非金丝掐成。捧来一看,可见金蕊是颗镶宝胡桃漆金,再细看去,胡桃刻纹竟是宫殿模样。

发髻重新梳过,不缀珠饰,仅余一朵牡丹压鬓。

她照镜看过,心满意足向钦安殿去。

“听说父皇动怒,儿原不敢来,却又担心父皇气坏身子。思来想去,还是来了。”她提盏宫灯在床畔坐下,“假和尚给儿出了道灯谜,儿解不出,顺道来求父皇帮忙。”

“竟有却愁解不出的灯谜,我倒要?????好好瞧瞧。”皇帝接过宫灯,将之稍稍倾斜,细细看着灯面。憔悴的面容被宫灯柔火照着,显得红润许多。

忽然,一簇火焰窜起,点燃灯面。

事发突然,皇帝怔然失神,她忙起身,抬手提起衣袖扑压火焰。

作者有话说:

剧情稍有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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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在她袖底熄灭,鬓边牡丹却因此跌落,发髻也微微松散。

钦安殿内一阵慌乱,残损宫灯被孙福禄急慌慌撤去,其余宫人赶忙上前检视。皇帝回过神,焦急抓起她的衣袖,慌张张问:“可被烧着了?”

她拉起衣袖,亮出毫发无损的小臂,莞尔道:“父皇不必担心,儿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皇帝看着她袖间火灼痕迹,仍是心神不宁,立即传御医入殿,另遣宫人往海晏河清殿取新衣。

“儿当真没事。”她握住皇帝手掌,“反倒是儿带来的灯害父皇受惊。”

皇帝心不在焉,频频催着御医。御医紧忙赶到钦安殿,再三诊脉,告知皇帝公主无恙,皇帝依然难以安心。她在旁看着,心知皇帝并不惧怕火焰,甚至设立消业井,将一切罪孽投入其中焚烧殆尽。那他在害怕什么?是怕她被火焰焚烧?

或是说,害怕的是另一个人。

获麟呈祥殿毁于一场大火,倘若武宁王死在这场大火中,皇帝因此想要抹去这座宫殿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并将废墟设为禁地,就不难理解。

几名御医在旁商讨着,回禀时云里雾里说了一通,最终道是开几贴汤药用着。见到药方,皇帝才稍稍安心,叮嘱御医仔细煎药。恰时前去取衣的宫人也已返回,她往另间屋子更换衣物,回到殿内时,见皇帝正捧着跌在被褥间的那朵赵粉牡丹。

“换衣时还在想宫花落在了哪里,原来是在父皇手里。”她笑吟吟在床畔坐下,招手唤孙福禄送来梳子,央着皇帝为她梳发簪花。

皇帝仔细为她梳髻,簪花时赞道:“花蕊做得别致,是谁的心思?”

“这花蕊是去岁七哥离京前送儿的生辰贺礼。此前裁的几朵牡丹,金丝掐蕊呆板木讷,儿不喜欢。后来瞧见七哥送的胡桃,就命尚衣监漆了金嵌在宫花里头。”

“我记得去年老七去南陵时,还没到你的生辰。他倒是有心。上头镶的这些宝石挑得也不差,总听王焕说老七节俭,差点就相信了。”

“宫里怎样的宝石没有?镶几颗算不得有心。”她将胡桃自蕊心摘出,递到皇帝眼前:“真用心的地方——父皇仔细瞧瞧,胡桃上另有玄机。”

闻言,皇帝侧目,捏着胡桃迎光细看,见其上雕刻着亭台楼阁,各色宝石恰拟作花园湖泊。无须她再提醒,皇帝认得出,胡桃上刻着的正是海晏河清殿,从东至西,自南到北,大小宫殿亭台无一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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