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该擅作主张,为殿下饮食中加了荤腥。”
“真是够蠢的!”楚更的手指从她的下巴上挑过去,他重新站直了身子。
“是是是,我这就去自罚抄书。”现在抄书和习字,已经成了太子殿下惯用的惩罚手段。婉婉起身,就想赶紧远离这危险之地。
“站住!”
她只好停住脚步。
“过来,给本宫盛汤。”楚更见桌上几种菜色,肥葱细点,香油慢焰,汤饼如丝,不觉食指大动。
秦婉婉:“……,是……。”
有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鸡汤入口的温度刚刚好。婉婉怕太子不喜,也吃不惯,便先只盛了小半碗过去。
唇齿留香,其味无穷。楚更都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尝到过这样的味道了。
“盖聚物之夭美,以养吾之老饕。再来一碗。”意犹未尽的感觉,他的面色也终于由阴转晴了,一笑而起。
“殿下喜欢就好!”笑语盈盈,灿若星辰。她倒是没想到太子这么喜欢,自己也有些喜出望外,这回,给他满满盛上一碗。
“若不是怀瑜回来,我岂不是还没这样的口福?”貌似无心的试探和委婉含蓄的责备。
“怎么会……。我以为殿下不喜。”毕竟,太子殿下以慈悲为怀。
“弱肉强食,本是天理。”
婉婉只当这句话只是太子殿下今天因为吃肉而有感而发的,并未听出这话里蕴含其中的深刻寓意,她只知道太子每天很忙,却并不知晓内情。
“殿下,你笑起来真好看。”婉婉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更把鸡汤一口气喝完了,才从他的唇边找到一丝满足的笑意。
楚更:“嗯,五十两。”
“我没有这个意思……嗯,殿下得空再给我打欠条就行了。”
婉婉刚才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攒银子,也是挺重要的一件事。
***
垂缍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已近夏至,中午艳阳高照,院子里鸣蝉正叫得欢快,扰得人一阵烦躁,连午觉都睡不太安稳。
婉婉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来。她手边有一堆写坏了的废纸,每一张纸上写得都是“今欠秦婉婉一百两”几个大字。
自从婉婉负债累累,又有了太子殿下立下的字据,近段时间她练字都变得积极了许多,不过练字的主要内容嘛,就集中的在“今欠秦婉婉一百两”、“今欠秦婉婉五十两”几个字上。
“今日,秦府里着了人过来传话,说再过几日是大人生辰,夫人想让你回府去给大人祝寿呢。”莹莹坐得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地又写完了一张宣纸。
最近,太子殿下白天时常不在东宫里,也忙得顾不上检查婉婉的功课。于是,婉婉越来越肆无忌惮,让莹莹给她当枪手,轻轻松松便将每日里要写的大字写好了。
“自从来了东宫,倒是再也没有回去过了。若不是爹生辰,秦府里又何时有人来问过我一句?”现在要摆寿宴了,他们总不能绕过秦婉婉去。
毕竟,如今大家都知道,秦府里的大姑娘在东宫当差。若是她不回去,便是打了秦府的脸了。
“无论如何,大人都是你爹。再说,我们在秦府的时候,秦夫人也并不曾苛待我们。既然捎了话进来,你若不回去,怕是不妥。”
“嗯,我也没说不回去。改日跟殿下告了假,我们也便一同回去一趟吧。”
若是简单的过生辰摆寿宴还好,就是想到又要跟那些娇娇贵女们混到一起去,婉婉就觉得头大。
“人回去还好说,就是寿礼不知怎么办。如今你从东宫回去,出手也不能太寒酸了。”更何况,婉婉从小到大这还是一次给爹过生辰呢。
“还需什么寿礼?我们攒点银子也不容易。”婉婉鼻子微酸。从前生活过得艰难,年成不好的时候,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肉。每次娘过生辰的时候,婉婉只能为她做上一碗手擀长寿面。
夏天衣裙单薄,她抬起一只胳膊支颐起下巴,衣袖便顺着滑了下来。一只鎏金簪花的细镯子垂在她皙白的手腕上。
这还是娘亲临终前亲自给她戴上的,也是婉婉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自从戴上以后,婉婉再也未曾摘下它。
“蓉姨让你上京来投奔秦大人,肯定也希望看到你们父女之间和和乐乐的,毕竟血浓于水。你在京兆府尹大牢的时候,大人也没有见死不救。”
虽然说不上多深的亲情,但若不是秦大人出面,恐怕婉婉的命早就丢在大牢里了。这一点,也是秦端之唯一让婉婉感念的地方。
“嗯。趁着这次回家,刚好我们也出宫去逛逛!”婉婉抹去方才心上的一点点恨意和忧伤。
从小到大,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娘从来都不曾埋怨过爹半句,也从未在婉婉面前说过秦端之的不好。
☆、许诺
雨后的水面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秦婉婉刚刚将土灶里的柴火点着,她几乎趴在地上,呼了好多口气才将火苗吹大了些,柴灰将她的小脸都熏的黑黑的了。
不一会儿,一个赤膊男孩哗的一声钻出来水面:“抓到了!好大一条鱼!”
两个女孩子,六七岁的女孩子,秦婉婉和许莹莹,看见许诺钻出水面,都高兴的跳了起来。许莹莹拍着小手喊道:“哥哥好棒,哥哥好棒!”
许诺的裤子还在嘀嗒水,他胡乱清理了一下鱼身,找了一根木棍削尖了一头,便将鱼递给许莹莹烤。
“婉婉,只要你喜欢,长大了,哥哥给你抓很多很多的鱼,保证你一辈子都有吃不完的鱼。”许诺正在换牙齿,他咧开嘴憨憨一笑,门牙那只有两个黑洞洞。
“诺哥哥,你不好好温书,却偷偷带我们出来摸鱼,夫子知道要打的。”秦婉婉没心没肺,咯咯地笑他,上次夫子的戒尺可是把诺哥哥的手掌心都打肿了。
许莹莹的年岁比起秦婉婉只大了半岁,两人的身量也差不多。她揩了揩嘴上的鼻涕:“哥哥不害臊,只想着娶婉婉做媳妇儿。娘说过,婉婉的爹在京城做大官,将来人家还未必嫁给你呢。”
“娘答应我了,只要我好好读书,等婉婉长大了,便托人把婉婉说给我。”许诺理直气壮地说完这话,又一个猛子扎到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