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旦将储位之争放到明面上来,那么朝臣们便不得不选边站队,之前态度模糊的骑墙派,可以争取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如今储位之争还处于胶着状态,若非前番几次给皇帝施压,陛下都刻意维护太子,安耀扬也不会这么快笃定,皇帝并无废储之心。如今的辅国公安耀扬,既要全力保晋王上位,又想要给辅国公府留有退路的境地。因此,与安皇后的狠戾决绝手段不同,安耀扬的筹谋,可谓步步小心,如履薄冰。
“国公爷,魏副统领在外求见。”帐外的心腹小厮进来禀报道。
安耀扬将手中利剑送回剑鞘之中,在烛光下目光如炬,沉声道:“快请进来!”
入到帐中,魏力勤方才摘下套在他头上的斗篷帽,见到安耀扬,他单膝跪地,拱手道:“参见国公爷!”
为了在禁军之中争取到支持,安耀扬经营多年,才与魏力勤达成同盟。这回将这条线启用了,也算下了血本。若不是肖二被杀,他们的中间人断了,魏力勤也不会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冒险前来与他见面。
安耀扬赶紧亲自上前去,双手扶了他起来,方才面带哀戚的说道:“魏副统领,若不是肖二那里出了意外,我也不会漏夜请你前来,辛苦了!某特请魏统领来,是想知道,太子查案的情形,究竟如何?”
两人携手坐下,魏力勤方才压低了声音道:“肖二爷之死,魏某已经知道了。今日是我调走了太子营帐周围戍守,因此,谢铭宇已对我起了疑心。好在,他一时半刻却也并不知道禁军之中,哪些是我的人。”
他这是委婉地给自己邀功了,毕竟,他之所以甘愿这样冒险,也是因为晋王和辅国公许诺了他禁军统领之职,现在肖二没了,他要亲耳听辅国公承诺才能安心。
安耀扬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笑道:“魏统领劳苦功高,放心,此事若能成了,晋王殿下一定会极力推荐你出任禁军统领的!”
在外人面前,安耀扬自然不会将自己左右逢源的想法表露出来,他是晋王亲舅,在众人眼中,他自然是晋王最大的助力和最忠实的拥护者。
魏力勤十分满意他的回答,拱手道:“魏某自然以晋王殿下马首是瞻!国公爷放心,有了娘娘赐节礼一事的掩护,谢铭宇即使有疑心,但我调动戍守也理由充分。查不到实证,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接着,他故作神秘的凑到安耀扬耳边,将手挡住自己的半边脸颊,说道:“东宫的府兵在收集平南王用过的箭矢!”
安耀扬恍然大悟,昏暗的烛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更加阴险。他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眸子里的贼光闪了闪:“哦?……他是想清点平南王所用的箭一共有多少?”
“不错。”魏力勤点点头,嘿嘿一笑,得意的跟安耀扬卖好道:“东宫之前已经接管了府库,清点剩下的箭矢,这两日似乎又在顺着平南王行猎的路线,在收集他用过的箭矢。不过,他们肯定是收集不齐的!”
当他发现了楚更他们的这个策略之后,已经着人趁着东宫府兵不注意的时候,将周遭都搜索了一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毁掉了一些平南王的箭矢。若是东宫想要从箭矢之数入手,肯定是凑不齐的!
安耀扬的手打了个指响,他也不是第一次与楚更他们交手了,既然箭凑不齐,太子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他下一步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替平南王洗刷罪责?安耀扬心里在暗暗思忖。
魏力勤更加得意,对安耀扬说道:“国公爷,你猜怎么着?收集不齐箭矢,太子今夜已经让谢铭宇,偷偷去准备麋鹿了!”
既然箭矢的数量无法确认,那就反其道而行之!只要能用平南王的箭矢伤到一只麋鹿,再假意将这只受伤的麋鹿找到,那么就可以证明,平南王所言非虚,他那一箭的确是打到了一只鹿,而不是射.中的萧穆祖!
安耀扬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终于又抓到了太子的错处!查案已经找不到线索了,平南王又无法自证,楚更他们竟然敢做伪证来替平南王遮掩罪责,光是一条欺君之罪,就够了!
魏力勤也跟着他笑了起来,自己的机会,来了!一向老实本分的谢铭宇,此次竟然成为了太子的帮手,肯替他安排受伤的麋鹿?!这简直就是谢铭宇自己将把柄递到对手面前,只要晋王和辅国公在陛下面前参上他一本,何愁皇帝对他这个心腹失去信任?
***
三日之期已到,太子、晋王、平南王等人一同到王帐之中向皇帝复命。
谢铭宇一身戎装,恭敬的跪在地上,双手托起那只从麋鹿身上取下的箭矢呈到御前,神色安然的禀告道:“启禀陛下,今日我们在山野中寻到了一只受伤的麋鹿,其身上的箭矢,确认为平南王所有。”
平南王不知楚更他们的计策,此时面露喜色,神情之中毫无作伪的样子,高兴地说道:“陛下,既然这受伤的麋鹿找到了,当能证明萧穆祖并非臣所伤!”
永泰帝欣慰地点点头,道:“嗯.....,既然能够证明不是平南王所为,太子,那幕后刺杀之人,可有找到?”
楚更瞥了一眼晋王,见他已是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故意挂上了一幅自责而惶恐的表情,低头说道:“儿臣无能。”
一个小内侍掀了门帘进来,用尖细的嗓子禀告道:“陛下,禁军副统领魏力勤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与这个案子有关的,要当面向陛下禀告。”
楚彦丝毫没有注意到,低着头的楚更眉心一跳,与谢铭宇交换了一个眼神。他顺着小内侍的话插嘴说道:“父皇,怎么太子也没查出什么,反而是魏副统领有线索?”
永泰帝眼不花耳不聋,刚刚楚更和谢铭宇的这个小动作他倒是注意到了。他故作不知,点头道:“嗯.....宣进来吧!”
“陛下!”魏力勤终于得到了一个到御前言事的机会,之前又谢铭宇挡在他前面,他连到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都很少,此时迈着铿锵的步伐进来,笔直地跪在地上。
他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谢铭宇,方才说道:“臣本不应绕过谢大统领,但是臣不得不前来向陛下直言:臣昨夜发现,谢大统领私下着人准备了麋鹿,然后制造那麋鹿为平南王箭矢所伤的假象,意图迷惑陛下,替平南王爷脱罪!”
皇帝不急着说话,只见谢铭宇失望地摇了摇头,看向魏力勤道:“魏副统领,我们同袍多年,我竟然没想到,禁军之中的叛徒会是你!”
晋王着急了!他顿时变了脸色,这才看见太子也抬起了头,面上是掩饰不去的得意。这难道又是楚更的欲擒故纵之计?明明,他们伪造受伤麋鹿是实!楚彦急急地问道:“谢大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这麋鹿的确不是被平南王所伤,而是臣让人,特意用平南王之箭击伤的!臣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人识破,就是为了揪出禁军之中,谁是叛徒!”
永泰帝挑了挑眉,质问楚更道:“嗯哼,谢统领怎么有这么好用的脑子?这又是太子出的好主意吧?”
楚更知道皇帝并不是真的生气,他从他的质问之中分明能感到父皇的赞赏,因此笑道:“儿臣也是被逼无奈。只有揪出禁军之中的内鬼,方才能有继续查下去的线索。”
永泰帝点点头,说道:“好,那就从魏力勤入手,继续查!”
“姑父!”陈怀瑜步伐匆忙从外头赶进来,好像是有了重大发现一般,拱手道:“姑父,被平南王所伤的那只麋鹿,真的被我们找到啦!”
楚彦这才知道他们上当了,他不敢相信地嚷道:“怎么可能?!”
楚更看着晋王气急败坏的样子,笑道:“什么怎么可能?晋王是不是以为,谢大统领伪造了一只受伤的麋鹿,怀瑜就找不到另外一只?”
显然,麋鹿受伤一事本就子虚乌有。太子他们准备了两只受伤的麋鹿,一只不过是个引出内奸的诱饵,故意让魏力勤他们发觉,而另一只......是为了洗刷平南王的罪责!
☆、大局
魏力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中了他们的圈套?眼看自己的诡计暴露了,魏力勤吓得目瞪口呆,半晌,他扑倒在楚更脚边,哀求道:“太子殿下!这一切都是辅国公!殿下,微臣也是受人指使的!”
哼,太子既然承认了伪造麋鹿,那他自己也不干净。想到此,晋王稳住心神,只想着眼前怎么自保,怒斥道:“魏副统领,你不要胡乱攀咬!辅国公如何能调动你们禁军?你堂堂禁军副统领,又如何会听命于辅国公?”
弃车保帅,是安耀扬和楚彦他们惯用的伎俩了,如今还想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