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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1 / 2)

日光亮地晃人眼,傅泽明的手从脸上垂落,他倒在光里,眼睛死死地盯着祝夏,衣服下的血袋扎破了,血涌出来染红他的衬衣,一路流淌蔓延向旁边的两尊神像。

祝夏满手是血,扶着墙壁慢慢站起,他恍惚地向后退了两步,像如梦初醒,转身大步冲出巷子。

祝夏出镜,这一场拍完。方戎拿起对讲机,喊了一声“咔”,监视器里的傅泽明没有动,巷子外的祝夏蹲下身开始吐。

第二十一章

傅泽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衣服上全是血,如果不是他睁着眼,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简直跟一具真正的尸体无异。拍打斗戏容易出意外,摄影师离得最近,忙上前询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两个工作人员和元元也跑过来扶他。

傅泽明终于回神,自己撑着身子站起来,摄影师又问了一遍:“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吗?”傅泽明摇摇头,但元元扶住他的手臂时,发现他的皮肤冰凉,还不自觉地在抖。

这场戏一次过,方戎让跟组医生给祝夏和傅泽明检查身体,万幸两人都只有小磕碰。祝夏稍微惨一点,他刚刚吐地太厉害,一边吐还一边哭,最后吐空了胃连胆汁都呕出来了,医生为了预防他轻度脱水,兑了杯葡萄糖水让他喝。

方戎本来准备了一天,专门来磨这场杀人戏,但两个演员比他预期中表现地还要好,下午四点剧组就能收工。要是平常,他得让统筹把明天的戏提到今天来拍,但今天他破了个例,让大伙儿回酒店后自由活动。

这场戏严重透支了祝夏和傅泽明的精力,昨晚他们又都熬到凌晨才休息,回酒店后两人上床就睡。

半夜里祝夏先被冻醒,被子被他踢开堆在床尾,不过反正他已经睡饱,便爬起来在床上呆坐了两分钟。

屋子里没开灯,眼前黑乎乎一片,但适应一会能大概看清房间里的陈设,祝夏下床,赤脚走到傅泽明床边,蹲下身盯着傅泽明的脸看。

其实就算凑得这么近,也不能完全看清傅泽明的模样,但他只是想确认,这个人还在呼吸。

傅泽明睡到现在也被饿醒,一睁开眼就看见床边趴着一团黑影,吓了他一大跳。祝夏也被忽然睁眼的傅泽明吓一跳,“蹭”一下站起来后退两步。

傅泽明伸手打开床头的壁灯,屋内顿时明亮起来,他眯起眼适应了会光线,祝夏已经退回到自己床边坐下看着他,祝夏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傅泽明睡了这一觉,已经出戏调整好状态,但祝夏明显没缓过劲儿,看他的目光躲躲闪闪。傅泽明掀开被子,也坐在床边看向祝夏,开口说:“已经拍完了,我们可以说话了。”

祝夏一愣,才想起有这回事,他这三天明明憋得不行,但真的可以和傅泽明说话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傅泽明看他不说话,问:“你饿不饿?”

他们俩只吃了早午饭,这一觉又睡到凌晨一点,祝夏之前还把胃吐空了,傅泽明一问他就觉得前胸贴后背,老实回答:“饿。”

傅泽明起身去厨房做夜宵,简易厨房做不了复杂的食物,而且现在两人都是真饿,等不起,傅泽明做了两碗番茄蛋面,端到客厅,跟祝夏对坐着吃宵夜。

“够不够吃?”傅泽明坐在玻璃茶几后问,身上还拴着围裙。

祝夏看见他现在这模样,找回许多属于傅泽明的亲切感,边喝汤边点头示意够吃。吃完面,照惯例傅泽明把围裙解下来递给祝夏,还帮忙把碗筷拿到厨房,然后站在门口看祝夏拴着围裙洗碗。

再回到卧室时,傅泽明问:“你现在想不想说话?”

祝夏有点缓过劲儿来,起码能好好地看着傅泽明的脸了,他犹豫片刻,问:“傅泽明,咱俩能握个手吗?”傅泽明从床边站起身,走到祝夏面前对他伸出手,祝夏也伸出手和他握住,傅泽明的皮肤温暖,祝夏的指尖很凉,双手交握,温度就互相传递。

祝夏先松开手,像是终于等到有人在他脑子喊出“咔”。他抬眼看着傅泽明,想到自己下午又哭又吐的挫样全剧组都看见了,讪讪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捅了你一刀后,忽然不太分不清自己捅的是谁,而且血袋一破血腥味太重,我闻着特别恶心,平时我时没这毛病,但下午控制不住就吐了。”

“这场戏已经拍完了。”傅泽明拍了一下祝夏的头。

祝夏被拍地愣了一下,大多数男性到了一定年纪之后,会开始介意别人碰自己的头,祝夏也是这样,他十二岁后连卢云波都没怎么摸过他脑袋。不过傅泽明拍这一下很轻,有种亲昵感,他这个人看起来又很有兄长风范,祝夏也没觉得被冒犯,只是不适应。

祝夏摸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自然地“嗯”了声,又说:“我最早想来拍电影,就是为了这场杀人的戏,因为方导说我要演的是个杀人犯,我想我这辈子在现实生活不会有杀人的体验,那拍电影试试也不错。”

傅泽明退回自己床边坐下,用确定的口气说:“你体验到了。”

祝夏苦笑道:“简直超值体验,我之前其实觉得,再怎么说电影也不是真的,体验也有限吧,但今天下午我发现——”他哽了一下,声音变得低低的,“拍电影原来真的可以杀人,最后你躺在地上,我觉得我好像真把你杀了,你血流了一地,死的时候还盯着我看。”

傅泽明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下午那场戏,推搡、殴打、耀眼的阳光、砖墙上的血、捅过来的刀……他现在还能回忆起拍摄时脊背发麻的感觉。

“你现在还想以后当演员吗?”傅泽明问。

他开始理解卢云波为什么不希望祝夏做演员,祝夏拥有许多演员梦寐以求的先天条件:优秀的外貌、良好的声带形态、极强的感受能力……甚至他有点小孩子个性也是种优势,因为就表演来说小孩子最有慧性,他们不会去怀疑别人设定的情景,能在表演中投入最真实的情绪。

但这种将自我与角色交融的演法,对演员来说非常痛苦,因为他们消耗的是自我,出戏也会比一般演员更困难。

出演比较普通的人物还好,如果接到特别的角色,比如像“小狗”这样的杀人犯,那拍完后演员就会真的有杀人的错觉,像祝夏下午又哭又呕,就是产生了负罪感和恶心感。

但祝夏现在的演技还不成熟,近乎本能,方戎又尽力控制他本色出演,他和角色的关系是代入大于交融,只要电影里的特定氛围一消失,他就能回到日常生活中。

祝夏沉默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答道:“我现在觉得拍电影有点儿恐怖,但我还是想试试做个演员。”

第二十二章

人活在世界上,每天都在做选择题,有些选择无关紧要,有些选择会改变一生。

傅泽明对自己的未来存有疑虑时,不会向别人提问,当别人在做选择,他也不想给出建议。

但这个别人似乎不包括祝夏,傅泽明最近发现,从认识祝夏开始,他就没拒绝过对方。

意识到这种不寻常后,傅泽明认真分析,罗列出几点原因:一是祝夏提过的要求都很简单,没有拒绝的必要;二是他们相处融洽,谁都会对自己欣赏的人宽容;第三点比较复杂,不知道为什么,祝夏似乎认定了他很厉害,不是粉丝崇拜偶像,更接近少年人追随父兄或是玩伴里的领袖。

追随者真诚而热情,叫他不自觉走到兄长的位置,然后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一些虚荣心。

凌晨两点,祝夏和傅泽明坐到飘窗上,讨论祝夏以后做一个演员的可行性。因为白天睡太多,现在两人精神抖擞。

傅泽明说:“要入行很容易,这一行永远需要新鲜面孔,你条件好,《请神》拍完后肯定会有经纪公司联系你,哪家公司靠谱卢老师很清楚,我现在呆的星火就不错,你回学校之后是念高三?”

“嗯,高三上。”

“那可以开始备考电影学院,你之前是跟屈教授上的表演课,联系他问问能不能继续带你。”

“考电影学院……”祝夏有些迟疑。

傅泽明以为他不想念电影学院,便说:“读普通大学也可以做演员,但在电影学院里能学到有用的相关知识,打牢基础,你的形体和台词基本功还有的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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